顏舜英目露訝色,擺擺手道:“既然是學宮的弟子我便捎你們一程吧,快點上來,我趕時間。”
燕秋晴莞爾一笑,拽開車門,和明欽一前一後坐到後面的軟椅上。
車內以皮革修飾、甚是軒敞,有個名目喚作‘陸虎’,雖不如羽族仙車可以脅生雙翅,懸浮半空,卻勝在鐵甲堅厚,氣勢悍足,登山涉水如履平地,若是遇到非常情況,甚至可以自為營衛,無懼於尋常刀劍。
顏舜英轉動羅盤,牽引著五行之氣,馭臺上的法陣轉動起來,仙車轟鳴一聲,絕塵而去。
“說說吧,你為何要行刺欽差呢?”顏舜英輕掠著髮絲,心中很是費解,“欽差到地皇縣來不過數日,你又是下界來人,我想不出你們能有什麼難解的恩怨?”
明欽颯然一笑,微哂道:“本來欽差是貪是奸也不和我一個下界生人相干,可是支家作惡多端,今天又強擄了我的朋友送給欽差作踐,這人但有三分血氣,便不能坐視不理。”
燕秋晴輕鬆口氣,她知道明欽並不是任性胡為的人,在緝查司中呆了這些天,她也發現這仙界的神官和下界的蠹吏並沒有什麼兩樣,無非是器用優裕許多,根性可不見得有什麼長進。
顏舜英輕哼道:“便是你理直氣壯,也不可肆意妄為。豈不聞‘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現今昊天玉帝統御三界,凡事都要講求天條律法,盧欽差或支登天干犯律法,自有天庭刑法來處置他們。你又無天庭神職怎可動用私刑呢?不依法而行,同樣干犯仙律,以暴制暴不過是下界陋俗,並不可取。”
明欽打個哈哈,譏笑道:“若是你的天庭律法管用,我何需越俎代庖呢?其實我在下界,早聽聞天界蠅營狗苟,並非什麼文明之域。便說西行師徒的豬八戒和沙和尚,一個是天蓬元帥,一個是捲簾大將,都是天庭有頭有臉的人物,一朝被貶,竟然以吃人為生,想必是平素習以為常,絲毫不以為恥,這可是我下界土民都深以為兇殘駭怪的事呢。”
顏舜華臉頰微燙,分辯道:“俗話說,‘橘生淮南則為橘,生於淮北則為枳’。他倆人在天庭時不曾吃人,到了下界吃人,那也只能說明你們下界水土不好,兩人怕是入鄉隨俗而已。”
明欽呵呵而笑,接道:“還有那小白龍呢,不過是無心打碎了一顆御賜明珠,便被西海龍王敖潤告了個大不敬之罪,依律問斬。下界皆知,‘虎毒尚不食子’。這敖潤身為水域王者,詰告至親,罔顧倫常,真是禽*獸不如。”
顏舜英微微沉默,唏噓道:“這你有所不知。四海龍族都是地皇祖龍的臣屬。那祖龍以法為教,以吏為師,在位之時專愛鼓盪風氣,受四海膜拜。隨他龍起興國的三公九卿,十二賢臣遍地凋零,四海龍王生在祖龍時代,尊崇之念根生蒂固,父子兄弟相殺也不足為奇。卻不知今日昊天玉帝還算開明,後來不是赦免了小白龍嘛。”
“黨援之眾,無競大義。群迷之中,無辯正論。”明欽冷笑道:“怪不得闡教金仙紛紛遁入佛門,天庭如此所為,真可謂是虎狼不可與謀皮。”
顏舜英黛眉微蹙,不悅道:“我觀你血氣太盛,不忍見你為人所害,方且規勸幾句。既是這般執迷不悟,那便當我沒說。”
燕秋晴抿嘴一笑,和聲道:“舜英只是負責保護盧欽差的安全,主簿大人看我是女子,才讓我同她接洽。至於支登天和盧欽差私底下那些勾當,我們哪裡能夠過問。你淨胡亂撒什麼氣,若是惹惱了舜英,直接將你趕下仙車,讓你到外面喝風去。”
明欽輕聲一嘆,笑道:“好吧,大道通天,各走半邊。好意我心領了。”
顏舜英輕哼一聲,淡淡道:“其實九界三十六天風俗各不相同,你來仙域時日尚短,又限於地皇縣一隅之地,何必遽下斷語,將普天神官都罵了進去。七曜摩夷天本就是地獄道脫生之人為多,你若到了黃曾天、玉完天看一看,說不定又要驚訝天界如何衝融和平。這跟盲人摸象又有什麼區別呢?”
明欽微笑不語,世人也有‘窺一斑可知全豹’的話,戰國七雄終並於秦,六國固然腐穢不堪,強秦也不過雄力自視,多所涉歷又未必有什麼益處。
兩人話都投機,便都三緘其口,顏舜英在徹視鏡中和明欽目光相觸,又都若無其事的移開。
燕秋晴抱著明欽的手臂偎在他肩膀上,唇角掛著淡淡笑意,自從在仙車上親密無間的同榻而眠了數日,她便喜歡上這種靜謐溫存的感覺,久別重逢,又得知他安然無恙,心中自有無限滿足。
過了頓飯功夫,仙車終於駛入廣鳴學宮巍峨高峻的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