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張名振抿嘴,啞巴吃黃蓮。翟哲話的都說到這個份上,他還敢訓斥上官不成?
“我只取了夠寧紹軍鎮本份的錢糧,其餘都退回去了!”
“大人……”張名振想勸,又不敢開口。
“中原闖賊猖狂,你我可能很快就要上戰場,此時斷了士卒的軍餉,是在毀壞大明的根基啊!”翟哲痛心疾首。
對張名振這樣豪爽磊落的人,他只需使出小小的手段。讓張名振去催糧,再被扣押在巡撫大牢,最後因還糧被放出來,現在這件事張名振怎麼也撇不乾淨,只能吞下與翟哲合穿一條褲子的名聲。翟哲不奢求張名振成為親信,只需張名振為他而戰。
有了翟哲,幾人話也多了起來,路上熱鬧了很多,一行人直奔定海衛所,翟哲又在寧波府定下壓驚宴,為張名振迎風洗塵。
一頓酒化解冤仇,張名振也不是小肚雞腸的人。
前腳送走張名振,還沒等翟哲安心兩三天,後腳商盟的信使帶來一個驚人的訊息,令他既興奮又憂心。
“李自成兵進北京城!”
大明南北相聚千里,翟哲拿到的已是一個多月前的訊息了。興奮是因為他一直在為這一刻準備,憂心在於自己的局面還沒開啟,局勢變化的太快,快到令人目不暇接。
李自成擊敗孫傳庭後攻入陝西,在西安稱帝,由大同宣府向北京城進軍,勢不可擋。大同總兵虎大威死在開封城下後,繼任者是曾經與翟哲兄弟相稱的姜鑲。雷巖謙在前面幾個總兵副將不斷陣亡的情形下,也升任了宣府副將,看上去離開翟哲後,升官的速度是要快上一些。
大同城高牆厚,若姜鑲決意抵抗,李自成沒那麼快能攻到北京。但就連翟哲自己也存了儲存實力之心,在外無救兵的局勢下,姜鑲會為朝廷殉葬嗎?經歷了這多,他年輕時的幻想早在隨盧公屍體埋入了深土。
但若是誰都不相信,那人生豈不是很無趣!
翟哲突然想起一件事,難怪皇帝會自稱孤或者寡人。當身居高位時,四周都被想從自己這裡撈點好處的人環繞,腦子裡整日全是這個算計那個,那個算計這個,就連身邊的女人也是各懷心思,那日子是怎麼過下來的。所以他很珍惜蕭之言這個朋友。
“方進,把柳隨風叫過來!”
門外的親兵答應一聲,腳步漸漸遠去,不一會功夫,柳隨風敲門走進來。
書房中只有翟哲和柳隨風兩個人,有些籌劃註定見不得光,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翟哲把密信遞過去,想聽聽柳隨風的建議。
“眼下只能等,除了等沒有任何辦法!”柳隨風看完手中的密信,恭恭敬敬呈上去,“陛下會不會南下?太子會不會南下?清虜會不會入關?這些都不清楚,一動便會出錯,便會授人以柄。”
“清軍會入關!”翟哲回答的很肯定。
“那就很麻煩了!”柳隨風眉頭緊鎖,他以為翟哲有可靠的訊息來源,“如此順賊、大明和清虜三者皆互為仇敵,局勢堪比亂麻。”
翟哲沉思良久,點頭肯定:“不錯,我只能等,等到局勢完全潰爛的時候才能站出來!”他努力讓自己的心堅如磐石,都說慈不掌兵,一直以來,他的心其實沒有自己期望的那麼堅硬。
“左良玉擁兵八十萬,還被以為是大明的柱石!”柳隨風乾笑一聲,嘆息道:“若是盧公還在,必然會在宣大為朝廷阻斷流賊!”
可惜能為朝廷盡忠的幾個能幹的督撫死的死,降的降,盧象升和孫傳庭兩個耿直能戰的督師都死在戰場了,一個被停屍三個月不得收殮,一個被崇禎懷疑投賊遲遲不下悼令。倒是誤國誤民的楊嗣昌和投靠清虜的洪承疇讓皇帝親自致祭,還御製“悼洪經略文”明昭天下。都說崇禎勤政儉樸,這樣的亡國之君也是獨一份。
翟哲的頭腦逐漸清晰,說:“大明從太祖皇帝驅走蒙人成立,至今已有二百多年,雖失民心,不是現在還弱小的寧紹軍鎮能承受的,唯一可倚仗的是我身邊諸將齊心協力,三萬人勝過左良玉八十萬矣!”
寧紹東為大海,西為浙東群山,唯一的出口在杭州,直通往富庶的杭嘉湖平原,所以杭州是寧紹的出氣口。沒有杭州,寧紹是死局,有了杭州,寧紹才完全盤活下來。
柳隨風擅長在官場士林長袖善舞,分析利弊,在戰局謀劃上是遠不及翟哲。他所做的只是在幫翟哲在這等局勢下找出最優的策略。
等待就是眼下最優的策略,當做什麼都可能出錯時,耐心是捕食者必備的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