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隨風走在方以智前面;走了百步之後;他突然咂吧嘴巴;說:“密之這幾年的心血都花在世子身上;嘖嘖”最後兩聲嘆不知道是什麼意思;像是惋惜;又像是讚歎。
“我沒有柳兄運籌帷幄合縱連橫的本事;只好人盡其用。”方以智有些不高興;柳隨風話裡的意思他很不喜歡。好像他教導世子是另有所求。
柳隨風歷練多年;早猜到方以智的想法;接著話題說:“密之謙虛了;大將軍這次來找你;你再想躲在杭州清閒是不行了。”
方以智微詫;難道大將軍對自己是要另有任用嗎?
“江南賦稅重地;不可能一直由陳總督一言堂;大將軍想給江南安一個巡撫”柳隨風壓低聲音;接著說:“大將軍與陳總督結親;也是擔心他別因此想歪了”
“巡撫?”方以智腦子一動;“我嗎?”他搖搖頭;自覺不可能。
他與陳子龍同為復社士子;但是在去年鬧的有些不愉快。宗茂為大將軍府總管時;他是二號人物。宗茂被禁足在寧波府;陳子龍以江南總督的名義收攬各地權力;原本屬於大將軍府的事務慢慢被江南總督府收回去。
當時宗茂才受處置;陳子龍又是大將軍親自推薦;沒人敢到湖廣找翟哲告狀;方以智就了諸多幕僚的尋找的物件。他找過陳子龍;但陳子龍沒有因為兩人同出復社就手下留情;反而變本加厲;至此翟哲歸來時;大將軍府的權力僅僅限於部分與軍隊來往的餉銀;其餘的權力全被江南總督府收回去。
柳隨風不管他心裡想什麼;接著說:“江南巡撫之位;是為了牽制陳總督設立;你與陳總督熟識;相處起來;想必沒那麼難堪”
這句話就像在方以智的心裡燃了一把火;他皺眉沉思;不再搭理柳隨風。
兩人出了院子;一直往西湖邊走;走了約一刻鐘;方以智看見翟哲正坐在一張椅子上面對西湖;侍衛守護在百步之外。
“密之;你來了”
方以智站在翟哲身後拱手:“大將軍”
翟哲回頭對柳隨風擺手讓他退去;招手讓方以智過來;說:“我今日請你來;是想問你幾件事;你必須如實回答我;心中怎麼想;就怎麼說;這些話只有你我二人知曉;不入第三人耳。”
“大將軍請問?”
翟哲座位下面拿出一份手稿;說:“這是浙東黃宗羲所寫;我知道他是你的好友;你知道嗎?”
方以智接過來;見稿行文流利;不像黃宗羲的筆跡;可能是旁人謄抄來的。他一目十行看完;沉默不說話。
“你以為黃宗羲所見如何?”
西湖景美;翟哲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
“一家之言”方以智把稿收起來。他知道自從明軍收復江南後;黃宗羲便告別了義軍回到家中著;沒想到搞出來這麼個玩意。
“天下之治亂;不在一姓之興亡;而在萬民之憂樂”翟哲大聲重複稿中所寫的話。
方以智很不客氣的評價:“黃宗羲的想法雖好;但只是沙盤上的閣樓”
“不錯;不錯”翟哲撫掌輕笑;問:“你是復社四公子;如何看待復社和東林黨?”
方以智低頭;半晌後才抬頭說:“東林好空談;只有陳臥子一支行經世致用之學;於世有用”
翟哲點頭;突然說:“你跟了我四五年了;復社四公子只有你才有些真才實學;我準備推薦你為江南巡撫;你意下如何?”
果然如柳隨風所料。方以智提前得到了這個訊息;因此一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他幾乎沒有猶豫;搖頭說:“大將軍抬愛;我連個縣令也沒當過;江南巡撫之職我只怕難以勝任”
“是嗎?”翟哲皺眉驚詫;“那你想往哪裡去?”他很欣賞方以智;放出這樣的話來;意味著可以⊥他挑官位。
方以智想了半天;沒有一個去處;偏頭時看見黃宗羲的稿;瞬間腦中靈光一閃;想起當年自己在秦淮河畔說出的豪言;拱手道:“我此生唯願結一草廬;編天下;教授好學之青年”
他抬著頭;眼中閃耀著光彩;好像見到了失散已久的愛人。
翟哲愣住了;看方以智像一支驕傲的大公雞站在自己面前;輕笑一聲;說:“你若真是有此願望;勝過當江南巡撫無數你想建學堂;早該告訴我。”
人各有志
方以智從前跟著宗茂做事;一直對事不對人;還沒有那麼多煩惱;這一年讓他走上前臺;那種至親朋友間也要鬥得毫釐不讓;彼此還要提防暗算;他不會喜歡那樣的日子。學而優則仕;但仕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