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沉,不一會兒,細細碎碎的雪花飄落在獅背上,芷兮愕然抬頭,這會兒才午時不到罷?為何天就黑了?
而且為什麼這麼冷?即便如今是暮冬時節,可越往前飛越覺陰寒徹骨,絕非時氣所致,九頭獅面上已結了厚厚一層冰霜,芷兮也不禁打了個寒顫,一旁的古庭面色同樣不怎麼好看。
再過片刻,九頭獅終於打了個哆嗦,再也不敢往前飛。芷兮用袖子捂住頭臉,前方是濃黑不見五指的深邃黑暗,碗大的雪花密密麻麻地砸下來,幾乎睜不開眼,以他們的天神之軀,也吃不消這種刺骨陰寒——這就是玄乙公主的家?還沒到鐘山就這樣?
古庭在巨大的風雪中高聲道:“沒法再往前了!不然都要受傷!怎麼辦?”
扶蒼垂頭望向玄乙,她又陷入了沉睡,身下的獅毛已被神血打溼,結成一片片的赤色寒冰。
燭陰氏一受傷就無法控制神力外溢,受傷越重,神力外溢也越重,看著遠處狂風暴雪,萬里封冰的景象,他想起數千年前有傳言是鐘山帝君滅了桐山一族,而自那之後,帝君便再也沒離開過鐘山長生殿——只怕這位帝君受創不輕。
他俯身將玄乙抱起,開口道:“我讓小九送你們回去。”
說罷他縱身一躍,消失在漆黑而狂虐的風雪中。
小九?那是誰?芷兮茫然,卻聽身下的九頭青獅“嗷”地一叫,她方驚道:“這坐騎叫小九?”
這麼……沒氣質的名字。
古庭牽著韁繩往回飛:“他自小就養了小九,小毛孩能想出什麼好名字。他是華胥氏後裔,嚴寒酷暑天生奈何不得他,叫他送公主罷,這鐘山我們怕是去不得。”
芷兮怔怔地望著翻滾的雪花,古庭的話她沒聽清。
在她心裡迷戀了近萬年的那個舞劍神君,清絕高曠,天下無雙,而這位真正的扶蒼神君和她心裡想的那個,似乎完全不同。
他惜字如金,卻不是她想的那種原因,他還會使各種陰壞,莫名其妙和玄乙鬥氣,無視禮儀直接去掀神女的裙襬。
她已經有點分不清,自己魂牽夢縈的,到底是那舞劍神君迴雪長袖的清絕,還是已和自己做了同窗的扶蒼神君。
*
扶蒼迎著風雪疾馳,懷裡的龍公主開始漸漸變得沉重而冰冷。
在他以為她又要現出龍身時,她忽然動了動,睜開眼,帶著一種疏離的銳利,靜靜看著他。沒一會兒,她高傲地仰起蒼白的下巴,軟綿綿地開口:“扶蒼師兄,我在等你的賠罪。”
他眯起眼:“為何?”
“你對我做了許多無禮之事,華胥氏重禮清貴的名聲被一介莽夫敗光了。”
扶蒼淡道:“燭陰氏驍勇善戰的名聲也被手無縛雞之力者敗光了。”
玄乙柔聲道:“扶蒼師兄,我現在只想叫你幫一個忙。”
“說。”
“可否將我放下,然後圓潤的離開這裡?”
扶蒼低頭瞥她一眼,這龍公主虛弱到面色蒼白,聲音低啞,還仰著頭擺出不可一世的模樣來,每一個靠近她的人內心都要惶惶,不知她給的是鋒利如刀的譏諷,還是溫柔似水的笑談。
他用手把她仰起的腦袋毫不客氣按回去,彷彿沒聽見她鼻樑撞在自己胸口上的痛叫,緩緩說道:“再說一個字,就把你扔回下界。”
她氣得渾身發抖,卻又拿他沒有辦法,這情況千真萬確令他感到一種詭異而不可言說的愉悅,唯有痛快二字可以形容。
著名的燭陰龍神一脈,他們的小公主該是什麼樣,他並沒有深想過。天帝牽線,他毫無波瀾地去見了,三萬多年來所來往者大多是身份高貴的神族,那個公主應當也是類似的溫文爾雅,心地純良,和氣地聊幾句便可以交差。
他是這樣想的,所以他大大地錯了。
順遂的軌跡從花皇仙島便開始歪曲,到現在一發不可收拾,藏在內心深處的惡意連他自己都有些吃驚,有時候真想把她掐碎,不過她變成泥鰍時卻又討喜得緊。
扶蒼突然想嘆氣,拇指下意識地在她頭頂上摩挲了兩下,現在那裡沒有細小的龍角,她氣得磨牙,也沒發出吱吱的老鼠叫,他竟然有些想念那團冷冰冰又軟綿綿的小泥鰍。
風雪越來越劇烈,忽然之間,一座巍峨雄偉的高山出現在眼前,橫貫天地,幽深寂靜,鐘山到了。
山門前的神僕守衛遠遠望見自家小公主滿身血地被一個年輕神君抱過來,嚇得登時亂成一團,待齊南急匆匆帶了一大幫僕從女仙趕來時,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