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邊最後一縷霞光被夜色吞併時,齊南終於在幾位神僕的帶領下急匆匆地趕到了花園,老遠望見纖雲華毯上的兩個小天神,他的心差點從喉嚨裡蹦出來。
扶蒼神君失蹤了一下午,淡月小榭裡面個個都在問,他四處沒找著公主,就知道事情不對,本來還以為必然又是公主胡攪蠻纏拖著扶蒼神君,兩個小輩不知在哪裡鬥氣,結果他家的公主小祖宗居然大喇喇地睡別人腿上,頭上的金環都掉下來,被扶蒼神君拿在手裡。
齊南急促的腳步瞬間停下,轉過身便想往回走,倒讓一旁的神僕反應不過來:“齊南神官,玄乙公主正在那邊,你往哪裡走?”
別出聲!齊南淚流滿面地阻止,結果還是遲了,扶蒼神君已抱著公主起身,緩緩走過來。
不知是不是怕吵醒公主,他周身的祥光盡數收斂,將暗未暗的朦朧夜色中,俊雅清雋的神君面上掠過一絲隱晦的窘迫與羞澀,低聲道:“齊南神官,她……喝了三杯酒,剛睡不久,客房就在不遠處,我領神官去。”
說著他便要將玄乙遞給齊南。
齊南哪裡肯接,捂著老腰滿面愁容:“我這幾日腰痠……”
扶蒼只得抱著玄乙轉身走在前:“神官請隨我來。”
再往高處走一段,便是客房與雅間,長長的楠木迴廊上,燈火如明珠疏疏點綴。神僕拉開房門,往青銅鼎內放了一把九和香,侍立女仙們整理完床帳,扶蒼正要把懷裡的小公主放上去,卻覺她忽然一動,緊跟著便狠狠打了數十個噴嚏。
“……什麼味道?”她雙眼通紅,捂著鼻子聲音沙啞。
神僕們急忙賠罪:“不知公主不喜這九和香的味道,我們馬上撤下。”
齊南客氣笑道:“我家公主脾氣怪,不大愛這些有名香料,勞煩各位神僕了。”
扶蒼少不得再把她抱出門,行至楠木迴廊上,冰冷的夜風一吹,玄乙的精神不由恢復五六分,臉也板了下去,啞著嗓子道:“齊南你終於發現我啦?”
她微微一掙,扶蒼便將她放下,齊南忙不迭奔過來扶著她坐在楠木迴廊上,低聲道:“公主你怎麼樣?都怪我,竟叫你喝了三杯酒。”
玄乙噘嘴道:“我渴了,我頭疼。”
侍立女仙早已送上茶水,齊南掐了掐她腦袋:“是這裡疼麼公主?”再疼點就好了,這任性妄為的小祖宗。
玄乙疼得趕緊阻止:“腦仁兒都要被你掐出來了。”
她摸摸腦袋,長髮披散,綰髮的金環卻不見了,正疑惑時,一隻手託著玲瓏精緻的金環送到眼前,扶蒼淡道:“找這個麼?”
玄乙抬頭看了他一眼,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她接過金環,用五指梳理長髮,忽然道:“我餓了。”
……這麼快就餓了,扶蒼拍了拍手,很快便有僕從端上白石小案,上面陳列的不再是她討厭的豆腐鵪鶉,而是幾道新菜。
她略訝異地揚起眉梢:“你家飯菜也有好的嘛。”
扶蒼不理她,只向齊南拱手:“今日已晚,沒有讓客人踏月而歸的道理,請二位留宿客房,我久去未歸,須得回淡月小榭了,告辭。”
玄乙翻了半天沒見下午的茶點,急道:“等一下!我的桃花百果糕和瑪瑙白玉糕呢?你全吃啦?”
她以為個個都像她這樣嗜茶點如命麼?扶蒼無奈,低聲吩咐僕從再去做些茶點,正要走,卻聽她在後面又輕輕叫了他一聲:“扶蒼師兄。”
他轉過身,齊南早就避讓到客房了,長長的楠木迴廊上只她獨自坐著,清澈幽冷的月光下,她眼睛裡有一種細微的寂寞和警惕,停了片刻,她輕聲道:“一夢千年……真的不急?”
那隱隱約約的疼痛又氾濫在胸口,扶蒼情不自禁走向迴廊,長衣鋪開,緩緩坐在她身邊,“嗯”了一聲:“不急。”
玄乙微微一笑,推過去一份不愛吃的冬菇:“給你吃。”
這是她表達謝意的特殊方式?他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怔了許久終究還是接過來放在一邊。
她正在低頭吃飯,到底是嬌生慣養的公主,每一樣只用筷子尖夾上一點點送入口中,忽然又道:“你要是再說削我頭髮,我就要跟先生學拳腳劍道了。”
“然後呢?”他不動聲色,反正總也跟不上她跳脫的思路,他索性順其自然。
見她發上的金環插歪了,他下意識便用手扶正,只聽她乾脆利落地開口:“然後我親自揍你一頓。”
扶蒼嗤笑一聲:“就憑你?”
她都大方的原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