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小的神族們,十之**都亂七八糟,天長地久的時光,絕頂豐豔的容顏身段,哪一個不是在感情上剪不斷理還亂?今天愛這個,明天恨那個,反正有無比漫長的年月供他們造作糾纏,哪裡管什麼婚前婚後,像夫人如此較真的神族,反而少見。
酉時正,女仙們抱著小公主從偏殿裡出來了。才兩百歲便得了人身,小公主看上去更像是凡人的嬰兒,小小的身體被裹在金絲織就的錦被裡,胸前放著瑰麗繁複的黃金鎖,一面沉沉地睡著,一面把手指頭含在嘴裡吮,可愛極了。
清晏一路又蹦又跳跟在後面,不停試圖用手去夠她,興奮地嚷嚷:“粉團兒!粉團兒!”
巨大的讚歎聲在來賓中此起彼伏,先前都以為鐘山帝君誇了海口,哪有兩百歲就得人身的龍女?如今一見,竟是真的,許多年老的天神們想起曾經鐘山龍神一脈的霸道,不由感慨萬千。
如此浩大的聲勢,到底是將小公主驚醒了,女仙怕她啼哭,急忙悉心搖晃撫拍,她卻十分安靜,換了隻手繼續吮,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好奇地望著眼前無數神族,一眨不眨。
齊南估摸著馬上帝君該給小公主取名,這個儀式十分重要,受不得干擾,他上前將莫名興奮的清晏按住,吩咐女仙將他帶到座位上,自己捧了玉匣,內裡陳列不死樹製成的細籤,每一根都刻了字,只等待鐘山帝君的挑選。
帝君四方祝禱後,忽而抬手在玉匣上輕輕一拍,但見內裡無數不死樹細簽好似活了一般飛起,在空中排列出無數大小不一的圓,不一會兒,兩根細籤像是被看不見的線拉扯住,輕輕落在帝君掌中。
他低頭一看,便取過案上的毛筆,蘸了天河水,在空中利落乾脆地寫下“玄乙”二字,霎時間瑩光閃耀,“玄乙”兩字在半空緩緩浮起,忽而化作萬千光點,在夜色中瑩瑩絮絮地飄浮,良久才消散於風中。
“既然天道有所示,本座自當遵循天意。今日為小女命名:玄乙。”
下一刻,賀喜聲此起彼伏,巨大的琉璃屏風後,樂官們奏起仙樂,萬朵金花下雨般墜落,空蕩蕩的禮桌上忽然出現無數美酒,諸位神仙紛紛舉杯邀飲。
酒香醇厚,女仙懷裡的小公主玄乙還不習慣這味道,打了個噴嚏,緊跟著“噗”一聲,這玲瓏剔透的玉娃娃在萬眾矚目下變成了一尾灰溜溜的小龍,只有幾寸長,在女官手中頭尾搖曳,跟泥鰍似的。
四下裡驟然靜了下來,桐山三公主花容失色,驚得聲音都變了,有點刺耳:“哎呀!怎麼變成泥鰍了?!”
鐘山帝君面色陰沉,邀飲的天神們噤若寒蟬,假裝沒聽到桐山三公主的話,就連屏風後的樂官們也停下了奏樂——已得人身的龍神一脈按理說不該再變回龍身,除非……除非神力低微,不能長時間維持人身。
可鐘山龍神是什麼血脈?小公主怎能神力低微?之前說的好好的兩百年就得了人身,眼下算什麼?眾目睽睽下變回小龍,還長得跟泥鰍一樣,簡直是揪著鐘山帝君的臉打得啪啪響,響徹天際。
安安靜靜坐著的清晏忽然快步走至尷尬的女仙面前,抬手將妹妹捧到自己懷裡,用手指頭輕輕撫摸她頭頂嫩芽似的小角,一面低聲哄道:“好孩子,聽話,快變回去。”
泥鰍一樣的小公主卻在他掌心打個呵欠,吐出一串列埠水泡泡,蜷成一團,睡著了。
二月二,龍抬頭,鐘山頂小公主的兩百歲壽宴早早散了,諸神離開的時候,鐘山頂已經開始飄雨,想來帝君心情不佳,過兩天可能就要冰封鐘山。
不管鐘山帝君怎麼不爽,這件事依舊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個神界,連三座仙島上的小仙君們都曉得,鐘山龍神吹破了牛皮,號稱兩百年就得人身的小公主,在壽宴上變成了泥鰍。
“泥鰍公主”的名號順理成章地響徹寰宇,有著萬龍之尊名號的鐘山龍神一脈,所剩不多的威名再一次被狠狠抹黑,連下方的那些妖族都敢堂而皇之地嘲笑他們。
直到上千年過去,鐘山帝君的夫人翠河神女不知何故隕滅在大荒之原,與此同時,北方的桐山一族忽然遭到寒冰封凍,族內諸神盡數隕滅,有傳言稱,正是鐘山帝君所為。
桐山一族隕滅得太過離奇,天帝亦曾找帝君質問過,結果卻不盡如人意。誰也不知他二位神尊聊了些什麼,只知道鐘山帝君安然回到了鐘山,繼續做他的帝君,而桐山一族的事,就被天帝悄然無聲地壓了下去,全當沒發生。
至此,鐘山龍神的威名再一次震懾神界,有關泥鰍公主的笑話,終於無人敢再提。
時光匆匆流逝,一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