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傾從未想過她的人生會出現如此天翻地覆的變化,在那段不算長也不算短的人生裡面,她從未讓自己的未來超出過自己的掌控之中,勝敗榮辱,波瀾起伏,全都掌控在手心中,她一直認為她是無堅不摧的,世上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讓她失去了心中的那份冷靜沉穩。
直至那一日醒來。
她永遠也忘不了那日醒來之後發現自己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之時的恐懼,永遠也忘不了那種人生超出自己掌控的茫然不知所措。
也便是在這一刻,她方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般堅不可摧,那個曾經享譽棋壇,被譽為天才一般的齊傾,那個轉戰商界卻也是一樣大放異彩的齊傾,在那一刻,便如同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般,脆弱的不堪一擊。
即使她很快便緩過來尋找讓重新掌控自己人生的機會,可這段日子,成了她心裡永遠無法抹去的陰影,甚至是恥辱。
金成業之於她是特別的,他的出現,讓她擺脫了困境,給予了她容身之地,而他超乎常理的信任更是讓她重新得到了在這個異世掌控自己命運的機會!
她感激他,欣賞他,甚至有一段時間放縱了這種欣賞,將他視為知己,只是,她從未愛上他,更永遠也不可能愛上他。
便是沒有了這段年齡的差距,沒有他家室的客觀存在,也不會。
那日在匯通樓,她曾經跟金熙解釋過為什麼不會,因為橫跨在他們之間的時空差距,思想差距,這是原因,而還有另一個原因,她一直沒有說出,甚至,甚少去想。
那便是,金成業如同這青城一般,見證了她人生中最不堪的一段歲月,即使在他的眼中,只有驚歎與讚賞。
有時候她想,或許,她的心除了沒有她所想的那般堅不可摧之外,還有一絲連她也沒有發覺的自卑,隱藏在從前張揚恣意之下的自卑。
十一歲的年紀,在這個異世還不足以自立,所以,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著成長,也等待著回報金家,回報金成業的機會。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他會讓她以這樣的一個機會回報。
事情,似乎又一次超出了她的掌控,只是因為他是金成業,所以,她接受了,並且在其後的日子當中盡一切的努力去完成他的囑託,全了兩人的這場相知。
那日,金榮問她,她保的究竟是金家還是金熙?她沒有回答,亦是因為沒有答案,只是後來便明瞭了,金家的生死存亡與她來說根本不重要,金熙亦然。
她想做的只是全了與金成業的這場相知,還了欠下的人情債。
加入金家,步步為營,看似驚險,只是事情卻一直順著她想要的方向發展,從未超出掌控,她要做的便是守住金家,等待它真正的主人長成。
然後,去追求自己心中的執念。
她想回家。
無關於想念,無關於那世界中有她最親卻是關係疏離的親人,只是單純的想回家,她想磨滅這場變故,這些超出掌控的事情,她想再次完完全全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便是理智告訴她,海的那一邊,即使真的如她所想象的那般,也絕對不可能是她想要回去的家,只是,她無法擺脫這份執念。
曾經她以為她是想念自己的家人,想念那些熟悉的一切,而到了那一刻,到了不得不放棄的那一刻,她方才明白,不過是心裡的那份瘋狂罷了。
只是,若是沒了這份瘋狂,沒了這份執拗,她看不到這段人生的將來,她可以掌控現在,卻無法掌控未來,掌控結局。
曾經擊垮她的惶恐再次出現。
她害怕那不可知的未來,害怕那不知道無法預知的結局。
她一直盼望著有朝一日醒來這一切都是夢境,可是,從未發生過,然後又想,若是一切都是夢境,那她所做的這些又有什麼意思?
只是夢一場嗎?
她的心,在期盼,在失望,在恐慌,在否定,最終,歸於偏執,隨之衍生了安心,讓她能夠在這條無法預測的人生路上走下去。
她曾經說過金成業偏執,而她,比他更甚。
只是,既定的軌跡又再一次出現了變故,將她這份讓她能夠安心的偏執貼上了錯誤的標籤。
金熙若是出事,失去了名正言順繼承人的金家所產生的動盪,絕對不是之前的波折所能比擬的,便是她可以鎮壓下,重新選出了新的繼承人,金家未來幾十年也不能擺脫家主之爭的陰霾,然後,產生無數個金成安。
而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如金成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