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雜在凝滯氛圍裡是誰擲地有聲的一句,我的心跳霍然而止。
對一個一心求自由的人來說,誰愛她已不重要了,然而我停駐,因我辨別出聲音,它來自此情此景下最不可能講出這句話的人之口。
頂樓的僵持未減,佐西緩緩將槍放下,見我轉身,終是撤去了眼神裡的陰狠冰寒,悲溢而挫敗地注視我,聲音更像是認命般的悲鳴,“留織,我愛你……”
我遙遙望著他,這原是我曾經最為期盼的一句話,由這個人講出,而現在,這場毫無溫度的對視裡,我竟連一點心動都吝嗇給。
“我佐西以弗克明斯家族的名義起誓,留織,我做的一切只是要留你在身邊,不信,你可以看看你的左手……”見我未作任何反應,佐西的語調難得一見的急切。
我將眼瞼低下,微微抬起左手,目光一凝,弗克明斯家族的鉑金指環在毫無血色的無名指上閃著寒冷凜冽的光。
“看見了麼?你該明白弗克明斯家族的指環意味著什麼,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又意味著什麼……”也許他也預感到了訣別,口吻中溢位疼痛,如同當初的少年對我講起有關那首曲子的故事時,語聲裡浸透著清冽的哀傷。
我卻扯開一個笑容——諷刺。
“剛才在你床邊,指環是那時給你戴上的,只是你昏迷著完全沒有感覺……留織,請你嫁給我,我以家族的名義起誓,守護你直至靈魂殞滅。”
原來方才的一切,那場醉心的輕撫並不是夢。
我微笑,然,只是微笑。
夜風撩過我耳畔,有髮絲輕盈而起,在這世界上,想必沒有什麼比這種對自由近乎絕望的乞求所表現出來的行為更美了。
我凝眸夜空,月漸西沉。
暗夜,確是掩飾行跡的絕佳時機。
決然踏開腳步,伴隨著我的最後一句,濃黑色車身似離弦的劍一般飛馳而去,刺入迷幻幽暗、深重無底的黑夜裡。
“對不起,我要的,恰恰是靈魂的絕對自由。”
暗夜裡傳來誰的聲音,流散在風中,是威脅還是呼喚我已全然不聞。
車身疾馳,速度帶給人的興奮感是莫名的,這一剎,有什麼盪開在心底,如此濃烈,迷人之極。
——第一次,像擁有清泠的羽翼一般自由飄蕩。
清羽。
取這個名字的時候,就在想,如果能擁有一副清澈的羽翼,將我帶離隨時會吞噬我的禁錮,就好了。
很執意,也快意。
往昔在眼底,
暈開純色如墨跡,
而我在這裡,
祭奠別離。
*
一路車船奔波。
我被這一行人護送著,交通方式自是選擇的極為穩妥,蹤跡更是隱秘小心,其行事之縝密,令我不由讚歎。
思及這位貝德爾先生本就從事著軍火走私的生意,這方面的本事自然一流,我會心一笑,靠在座椅上沉沉睡去。
車子終於停在一處宅邸前,在此期間,陸路水路已不知來回換過幾次,日升日落一番波折下來,業已至傍晚。
這裡顯然不會是貝德爾家族的宅邸,他不會笨到將我帶去加拿大,此番長途跋涉後到底身處何地,我竟也不得而知,猶自疑惑時,有人將車門開啟,恭敬道:“小姐,請。”
在一行人的引領下踏進宅子,方入大廳,便有人迎了上來。
我注目看去,正是這場逃亡計劃的終極操縱者,或者說,我的救命恩人。
“弗克明斯小姐,歡迎。”儀表堂堂的貝德爾向我展開熱情的微笑,“我早已恭候多時了。”
“您不必客氣,叫我留織就可以。”我輕緩一笑,“何況,我還要感謝您的相救之恩。”
他微微一笑,引我在沙發上坐下來。
“一路還順利麼?”
“很順利,貝德爾先生的安排十分細緻周密,只是,”我疑惑道:“我們現在是在……”
傭人將咖啡送來,他優雅端起,淺啜,“這裡是法國,是我早年置下的一處宅子,位置偏僻,我平時很少住在這裡。”
原來是這樣,我頷首。
不僅不將我送去加拿大,還來到司家勢力遍佈的歐洲,這位精明的貝德爾先生撇清自己的同時,順理成章地將佐西的視線引向了司天浙。
“留織,晚餐已經備好了,請與我一同用餐吧。”貝德爾起身,禮貌邀請。
我回神,微微一笑,“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