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循聲望去,竟是古遠今教授。
古遠今的情緒比剛才好了不少,因為他剛剛有了一個小小的學術發現。整個下午,他被假石像弄得心煩意亂,可是沒想到經過一番煎熬,靈感卻突然湧現,他對一直關心的一塊石刻一下子有了個新想法。幾分鐘前,他陪著幾個本地警官好歹檢查完了那隻贗品石像。趁著警官們問訊鮑天羽和虞心月,他獨自從旁門進到波斯文化展廳,琢磨起那塊時刻來。他正為這個小發現欣喜,忽然聽到前面展廳裡的對話,於是便把羅斯、唐勇、袁方叫過來一起分享他的喜悅。
“虞弘的墓地在西安嗎?”羅斯小姐俯身望著玻璃展櫃中的一系列石刻展品問道。
“不,在太原郊區。”唐勇替古遠今答道,“為了這次會議,我們特意把虞弘墓石刻拿來展覽。”
“太美了!”羅斯小姐情不自禁地驚歎。
袁方和羅斯小姐的感受完全一樣。這些大大小小的白石浮雕線條優美至極,像是剛剛被雕好似的,難以想像它們竟是隋代的作品。再看上面刻畫的宴飲、狩獵、祭祀場景,瀰漫著一股無法言說的異域格調,把人驟然引入一個新的洞天。
“在從波斯傳來的祆教、景教和摩尼教這三夷教中,祆教在隋帝國和唐帝國一度受到最高的禮遇。”古遠今侃侃而談,肥大的衣袖上下襬動,“理由很簡單:其一,祆教傳入中國時間最早,影響深遠;其二,祆教是隋唐鄰邦薩珊帝國的國教,從國家地位對等的常理來看,祆教也應當得到受到高規格的待遇。在當時,因為有大量信奉祆教的西域胡商居住在長安城,中國帝王下詔在長安城西市特別開闢出祆教徒居住區,並且允許他們建造多座祆教廟宇。這個虞弘本是西亞人,因為世代居住在中國,所以在中國政府擔任了一個叫‘薩寶’的官職。是一個專門管理祆教徒和西域各國事務的重要職位,出任薩寶一職的人本身就是祆教的高階祭司。”
“那虞弘的墓地一定很高階了?”羅斯小姐問。
“不錯。”古教授點頭,轉而說道:“我叫你們來,是想讓你們看一幅石刻。”他徑直走到展廳盡頭的一塊石刻前停下腳步,眾人都跟過來細瞧。
只見一塊白石上刻著一個頭頂寶光,衣帶飄舞的武士,他高鼻深目,騎著一匹駱駝,正張弓搭箭,射向一頭撲過來的雄獅。那匹雄武的駱駝也毫不示弱,低頭咬住另外一頭獅子的後腿。在駱駝身下是一隻矯健的獵犬躍躍欲試,也要投入廝殺之中。
“韋雷特拉格納。”古遠今指著石刻武士說道。
話音未落,羅斯小姐便驚叫道:“啊,是他,戰爭和勝利之神!”她睜大眼睛仔仔細細看了一陣,又自語道:“沒錯,是他,我終於看到了!”
古遠今點頭說:“不錯,正是祆教的戰神和勝利之神韋雷特拉格納。持弓箭,騎駱駝,帶獵犬,射雄獅,正是他的典型形象。”
“原來的都是圖片,今天總算看到實物了!”羅斯還在感嘆。
袁方不知道學者們在說什麼,只覺得石刻上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出奇的動人。
古遠今對羅斯小姐說道:“你不是問過我,韋雷特拉格納除了代表戰鬥和勝利之外,還有什麼別的意義嗎?我終於想到答案了,現在就回答你,他還可以――‘驅―魔’。”
“驅魔?”羅斯小姐愕然道。
唐勇也怔怔望著古遠今,這個說法他也是頭一次聽到。
古遠今沒急於解釋,而是問道:“他為什麼要箭射獅子?”
唐勇看羅斯小姐沒說話,說道:“獅為百獸之王,射獅子是為了表現他的勇敢吧?他不是戰爭和勝利之神麼。”
“太膚淺。”古遠今搖頭,然後解釋道:“在波斯神話中,獅子不止代表威武,有時還象徵著強大的邪惡勢力,特別是當它與正義的神靈為敵時,它就是邪惡與魔鬼的標誌。”
“這個我倒是聽說過。”羅斯小姐思忖著說。
“所以,這幅石刻並不只是一個狩獵場景,它實際上展現了勝利之神同惡魔殊死決鬥的情景。”
袁方又看了看石刻上那個名字既怪且長的武士。沒錯,他與獅子完全是一副你死我活、勢不兩立的架勢。袁方覺得教授的分析似乎在理。
突然,他的心裡“咯噔”一下。
“驅魔”這個詞換一個說法不就是“鎮鬼”嗎?那不正是佛教中勝利之神毗沙門天王和後門門神韋馱的工作嗎?那不也正是秦瓊、敬德還有魏徵的工作嗎?那不也正是華夏古老門神神荼、鬱壘的工作嗎?難道說,這古今中外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