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細雪,點綴其間,令得黑白輝映,格外醒目非常。她這聲頗含幽怨的嘆息,似乎道盡千言萬語,又好似隱含人世間諸多無奈,寓意深遠,更帶著一股兒女情長般的空虛心懷,正所謂“寂寂寥寥揚子居,年年歲歲一床書”,雖只一嘆,卻是含義無限。
胡斐打從十多年前在滄州鄉下父母的墳地上見過袁紫衣最後一面,那時的她緇衣圓帽,法名圓性,兩人當日短暫相處,共同抵禦田歸農一夥的襲擊,之後袁紫衣孤身縱馬而別,再不曾有過訊息。這十餘年來,他雖常年隱居關外,但心中仍舊揮之不去袁紫衣那道俏麗身影,致而終日鬱鬱寡歡,憂愁不樂,但卻又莫可奈何。
雖說時間或可沖淡傷痛,但腦海中記憶卻並不因此而有所遞減,每每憶及之時,其人顰笑薄怒身影,盡現眼前,便如昨日一般清晰。數月前他在鷹嘴頂上曾見“天山魔影”面罩掀起一角,當時便覺這人身段似曾相識,但終究無法想像身為峨嵋派的圓性竟會投入天魔麾下,其間轉變之大,情節之詭,在在令人難以相信與猜測的了。
胡斐心中雖然有著千言萬語要來述說,但臨到頭來,卻是難以自抑的流下兩行熱淚,只能哽咽著說了“袁姑娘”三字,便已接不下話,淚珠卻是成串簌簌地掉了下來。他雖不知“圓性”如何會來還俗,更不知她怎會自峨嵋派出走,又是如何加入天魔一派?這種種令人匪夷所思的莫大變化,於他已無重要。他只想知道,這十多年來她過得好不好,是否曾有一絲心念想起過他,就像他無法忘懷兩人過去的相處時光,還有那段消失的年少歲月。
就見“天山魔影”緩緩轉過身來,雙眸透過斗笠外緣那層薄如蟬翼的綢紗瞧出,清澄明澈,宛如兩泓清泉,秀麗絕俗的俏臉半隱半現,神秘中更添幾分嫵媚,輕聲說道:“借如生死別,安得長苦悲?袁紫衣也好,圓性也罷,諸般往事早已煙消雲散。是耶?非耶?不復記憶。”語畢,如風般飄然遠去,瞬間消失在漫天飛雪之中。
胡斐一呆,急道:“袁姑娘,且請留步。”放足奔去,卻那裡追得上?但聽一道悠遠話聲傳來:“魔月宮已在北道佈下人馬,唯東路可離危難,務請保重。”最後一字說完,聲音已在十丈開外。胡斐知道追趕不上,停下步來,嘴裡喃喃自語說道:“十多年不見,難道就連跟我閒談幾句都不能麼?”心下好生失望,茫然看著前方。
清晨中的飛雪如花絮般漫天飄落,天空灰撲撲的籠罩著一層令人感到窒息的壓迫,胡斐凝望著袁紫衣身形消失處,茫然呆立,心中只想:“我剛才真的見到她了麼?還是這一切都只是夢境?”對他來說,無論時間歲月如何變化,記憶中的袁紫衣永遠是娉婷嫋娜的秀麗女郎,不因她現下身分而有所改變,即便這時的她已然成了天魔麾下的“天山魔影”,但其人風姿未減,仍然是他想念已久,思戀在心的那位袁紫衣,這點卻是根深柢固的了。
胡斐呆楞良久,無數記憶便一層一層的給剝了開來,從當年湖南省境的道上相遇開始,再到衡陽韋陀門的掌門人爭奪之戰,諸般往事,歷歷在目,直至二人最後分離時的那八句佛偈,仍不時在他耳際心頭不住盤旋。袁紫衣呢?當真如她所說的諸般往事早已煙消雲散、不復記憶了麼?不,不會的,她不是還依然掛念著我的安危麼?
這麼一想,心中猛地省悟:“她之所以要向“天影紅魔”說出我是雪山飛狐的身分,更與闖王寶藏有著莫大關係與牽連,這一切,難道都是為了救我而來?”跟著仔細分析,當日她見自己給“天影紅魔”兩掌擊落深谷,心中必定焦急無比,雖知常人掉落萬丈山谷必死無疑,但總是抱持著一絲希望,若是經由魔月宮麾下所屬人馬大舉搜尋,自可早日查明我的生死如何,遠比她一人私底下尋找來得迅速而有效率。如此一來,只要自己能夠大難不死,想那天魔為了闖王寶藏,自是要將我救活不可,這也解釋了神農幫與藥蠶莊,何以傾全力來救我一命了。
想到此處,心中不禁升起一絲苦澀甜意,既為袁紫衣墮入魔界而感到憂慮,又為她對於二人昔日過往尚有難以割捨的澎湃情懷而感到心慰,雖她嘴裡始終不露痕跡,但其行事作為皆是為了自己而來,怎能說她不在乎了?剛才她出手除去冥月宮十大星座中的兩大高手,這二人原可做為魔月宮潛伏於冥月宮裡的兩顆暗棋,委實大是妙著,然而為了自己,她卻毫不遲疑將這兩人下手殺害,足見她還是念著兩人舊日那份情誼,這才不顧一切的了。
短短兩日來,他既見到貌似苗若蘭的冥月宮宮主,又見到常年掛念在心的袁紫衣,當真諸事詭譎莫名,神鬼難測,無論他想像力多麼豐富,也都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