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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

下了重重糾葛,原諒了他的種種欺瞞,然而走到了這個地步,兩人之間只隔這一道再簡單不過的屏隘,但又不知要怎樣越過麼?

正自憮然,忽聽身旁響起一人冷冷聲音:“是你來了?”

她大驚失色,一瞬間周身冰涼,眨眼間背上已出了一層冷汗。她忙一回首,見那人著一身普通兵士衣服,外邊又罩一件喪服,面容尋常,只是目光敏銳,隱隱透著機警和敵意。

“是……仙兄?”冬水搜腸刮肚,想起這男子的身份,然而,只隱約記得李穆然對他的敬稱,終究叫不出全名。

那昔日卦師不變臉色,兀自死死盯著她,道:“你負了主公,怎麼還來?”

是自己負了穆然麼?冬水一怔,不願與這男子口角,便只微笑帶過,道:“仙兄,當時都是我錯了。你能進軍營麼?”

那卦師冷笑一聲,隨手一指自己身上,道:“若進不去,我穿這衣衫做甚?你要見主公?”

冬水有求於人,聽他出言不遜,倒也都強自忍了:“仙兄,託您帶他來此見我一面。此生此世,小女子均感你大恩大德。”

她如斯委曲求全,不料對方鐵石心腸,始終不為所動。這卦師乃李穆然手下至為忠心之人,他親眼見到當日李穆然回到軍中是何其的魂不守舍,又是何其的形銷骨立,他知自己所料未錯,那女子雖未殺李穆然,卻已令李穆然心死如灰,是以愈發地痛恨冬水,此刻見她又來找尋主公,豈能令她“詭計”得逞,再害主公沉淪入劫呢?

他依舊冷笑,仰頭瞟向木牆,道:“主公說你冰雪聰明,你怎麼不知自己去找他,偏要麻煩旁人?我剛打探了訊息,可不能和你久聊了,這就告辭。”語罷,拔腿就走。

冬水被他諷刺,臉上一熱,黛眉一軒便欲發作,正值此時,忽聽木牆之內傳出數聲淒厲無比的慘號,猶如山魈嘶啼,駭人至甚。

冬水臉色大變,忙跨步攔在那卦師面前,顫聲問道:“這是什麼?”

那卦師倒也曉得她與李穆然為何事分道揚鑣,想起此事正好借題發揮,便嗤笑了一聲,竟將實情全盤托出:“前幾日,毛氏大夫人傷在了姚萇手中……”一語未完,就見冬水身子一晃,跌坐在草中,雙眼無神,喃喃道:“這麼說來,是毛姐姐、是毛姐姐死了?”

那卦師看她傷痛發自真心,一時惻隱,兼且本身極為佩服毛氏的膽色,便暫拋本來話題,繼續講道:“是啊,毛氏大夫人死了。那才當真是女中豪傑,她中了姚萇埋伏,營壘均陷,尚自彎弓跨馬,率壯士數百與姚萇軍交戰,殺賊七百,終因眾寡不敵,為姚萇所俘。姚萇悅大夫人美貌,卻被大夫人大罵,終於惱羞成怒……”

冬水只覺雙眼模糊,聽這卦師在旁娓娓道來,眼前一花,彷彿猶能感受到當日的戰況慘烈;彷彿能親眼見到毛氏衝鋒陷陣的颯爽英姿;彷彿也能聽到,毛氏是如何斷然地喝叱著姚萇——

——“姚萇無道,前害天子,今辱皇后,皇天厚土,寧不鑑照!”

慷慨就義,從容赴死。

她心中一陣痠痛襲來,但又有著些許欣慰,是為毛氏的死而欣慰。的確,毛氏這一生是如此的轟轟烈烈,若非如此爽快地死在沙場,倒宛如為這霸王似的活法留有些許遺憾,便如同絕好的一部戲文,最終的結局竟走了旁調,從而破壞了此前的一切。想來,也只有這般灑脫的死,才對得起這般灑脫的生,才值得上這鋪天蓋地的,千萬白幡。

她稍撫胸口,但聽那卦師續道:“主公與大夫人向來交厚,知道大夫人慘死後,親率一千輕騎,星夜突襲,終於搶了大夫人屍身回來,交予當朝好生安葬。戰罷清點,我們只傷亡不過百人,卻殺敵三千,更燒燬敵人輜重糧草數十車,可謂大獲全勝。”他也參加了此番突襲,說得得意,不覺眉飛色舞,神色不復初始冰冷。

“但是,”這卦師語氣突轉而下,倒似有著無盡擔憂,“主公為保護別的兄弟,自己卻身中七支利箭,其中一箭險些射中心臟,若非躲得及時,主公又通曉醫理,此刻已經……”此言非敬,他便略過不言,只瞧著冬水,但見她面白如紙,顯見得,是被嚇得不輕。

冬水雙手扣緊,靜了許久,方問道:“方才那聲慘叫又是什麼?”

那卦師“嘿嘿”笑道:“是咱們抓來的俘虜。既是為毛氏大夫人報仇,你應當能想到吧。”

“想到、想到什麼?”冬水轉了幾重念頭,只覺眼前越來越黑,恍惚間,只有一個聲音在她心中反反覆覆地說著:“這不是真的。”

這怎會是真的?這卦師信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