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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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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進到樓裡不久,胡安川就從裡面跑出來了。

“我剛才看見你媽了。”錢國慶對他說。

“我媽告訴我了。”胡安川說完,轉身朝自己家的視窗望去,他看見母親正在注視著他們。

這一天,他們又一次來到小河邊上,但話題沒有涉及女人。和胡安川母親的邂逅,讓錢國慶忽然對胡安川的家世產生了很濃的興趣。一開始,胡安川只是支支吾吾地被動回答他提出的問題。到了後來,胡安川乾脆自己講開了:胡安川的父親——胡雪秋出身於一個國民黨軍官的家庭,爺爺解放前就失蹤了。但父親胡雪秋在上大學期間就加入了共產黨領導的進步學生組織,“背叛”了自己的反動家庭。解放後,大學畢業的胡雪秋,響應黨和政府的號召,來到四川支援大西南的社會主義建設。並與同樣“背叛”了自己反動地主家庭的柳安美結成了夫妻。可是到了後來,夫妻倆因反對“三面紅旗”(總路線、大躍進、人民公社)於1958年被打成了現行反革命。當時,胡安川的母親已臨近分娩。也就是說,胡安川一生下來,直接就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小反革命。他父親胡雪秋在被強迫勞動改造期間,頑固堅持反革命立場,一直沒有停止過自己的反革命活動,還狗膽包天多次上書黨中央和最高領袖,繼續惡毒攻擊、汙衊社會主義建設事業的大好形勢,直至最後被無產階級專政的鐵拳砸了個一命嗚呼。錢國慶很想知道胡安川是否怨恨自己的父母,胡安川不置可否地搖搖頭,他說他從來沒有怨恨過自己的父母親。老天爺把他的命運和這個不幸的家庭緊緊地捏合在了一起,他把這份滿目瘡痍的人間親情視為自己生命不可缺少的,卻又隨時可能失去的唯一依靠。錢國慶想不明白,胡安川的父母為什麼非要當反革命呢?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偏要以黨和人民為敵,最後落得如此悲慘可恥的下場。“安川你說,你爸和你媽為啥要當反革命呢?”錢國慶問。胡安川呆呆地看著緩緩流動的小河,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說:“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們有他們的道理唄。”“道理?”錢國慶更是糊塗了,他非常憂慮地問:“反革命還會有道理?那你呢,將來也去當反革命?”胡安川委屈地看了看錢國慶,沒再說什麼。

第一章 青春燒 二(4)

錢國慶四周環顧了一下,極為神秘地說:“喂,安川,我聽別人說你爸爸不是一般的堅強、頑固,跟電影裡那些地下共產黨差不多,寧死不屈,都快死了還唱《國際歌》呢。哎,你說怪不怪,你爸是反革命,那他為什麼還要唱《國際歌》呢?”

“我不知道。”胡安川喃喃地說。

“你爸死的時候你看見了嗎?”錢國慶小聲問。

胡安川點點頭,說:“我媽就讓我看了一眼。”

“你哭了嗎?”錢國慶問。

“沒哭。我媽不讓我哭。”胡安川說。

錢國慶不再問什麼了,他的心一陣陣地發悶,像是被什麼東西給堵上了。

天色漸漸灰暗下來,錢國慶和胡安川沿著河邊的小路往廠裡慢慢走去。空曠的田野裡泛起了一片悽然的蛙鳴蛐唱,伴隨著兩個少年緩慢沉重的腳步,漸漸響徹了酷熱悶倦的夜空。

暑假來臨,一條令人不安的訊息漸漸傳開了:根據上級有關部門的指示,工廠的勞改犯將被陸續全部遣散回原籍。據說這是出於備戰、備荒的需要。工廠的成分將由從全國各地調來的真正的工人階級和返鄉知識青年徹底替代。對於勞改犯當中的極少數思想改造好的技術骨幹,可考慮留下,並解除勞教,重新回到黨和人民的懷抱。不久,這一傳聞終於被證實了。這一切來得突然、意外,完全是軍事化的運作,這也是那個時代的一大特點。

胡安川的母親既不是技術骨幹,也不屬於思想改造好的犯人,故而不在“留廠解教”之列。一想到就要和自己最好的夥伴分手了,錢國慶心裡非常難過。臨分別的前幾天,他們幾乎天天來到河邊待在一起。倆人默默地坐在河堤上,看著緩緩流動的水面,偶爾說上幾句儘量不引起彼此傷感的話語。他們最後一次在河邊相聚的那天下午,兩個人終於忍不住掉下了眼淚。錢國慶把自己積攢的十幾塊零花錢全部拿出來塞給了胡安川,說以後用這些錢買郵票,好給他寫信。這十幾塊錢對胡安川來說簡直就是一筆鉅款,他從小到大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一開始他死活不敢要,他說自己沒地方放,要是讓母親發現了,非得打他個半死。錢國慶告訴他,這錢他一定得收下,回到農村老家,日子肯定更苦。“你和你媽媽又不會種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