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平向我走近,在我房間的桌子旁邊坐下。
“我已經跟交警隊的人聯絡上了。他們的辦公室正好有人值班。我讓他們查了最近一週的交通事故記錄,沒發生過什麼惡性事故,只有幾件車輛碰擦的小糾紛。在涉案的人中,也沒有你父親的名字。”
“我爸叫狄元慶。”
“我知道你父親的名字。”
“這應該算是好訊息吧?”我猶猶豫豫地說,我有點不確定自己的判斷是否正確,因為谷平說話的語調告訴我,他的看法可能跟我不同,“你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這只是摒除了一種可能性,並不意味著你父親就沒事了。我現在來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急於知道結果。我們還是等警方的調查吧。”谷平站起來,走到了門邊,“我剛剛又去了一次小吳旅社。”
“我知道,你去送林小姐了。”我想他應該感激我,是我的不幸遭遇讓他有機會接近他夢寐以求的林小姐。
谷平果然笑了笑。
“是的,很難得,是不是?”
“是很難得,你在她那裡好像聊了很久。”我知道從旅館步行到我家,不會超過十五分鐘,可是打個來回,他卻花了近一個小時。
谷平在我房間裡踱了幾步。
“我只在她那裡打了個電話去縣交警隊,後來就又去了旅館隔壁的小飯店。還記得我那次檢查薛寧的車嗎?”他忽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我記得。”
“我聽到你問她關於米團的事,但我當時在車裡沒聽清她是怎麼回答的,你後來也沒仔細跟我說,是不是?”谷平的腳步在屋子中間停住了,我知道他正看著我。
我愣了一下。
“我告訴過你,她把米團都扔了。”我記得我是這麼跟他說的。
谷平又笑了。
“可是你沒跟我說,她是因為覺得有股怪味,才把米團扔出窗外的。”谷平好像是為了阻止我繼續搪塞,又補充了一句:“我剛才又去問過她了。”
我的心往下一沉,突然意識到,我根本不應該在那時候問薛寧那些問題。我早該想到谷平記憶力驚人且能一心兩用。我相信,我跟她說的話,他即便沒聽到全部,也應該聽到了一半。我現在擔心的是,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薛寧那天說的那番關於程惜言的話。
“我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故作鎮定地說。
谷平笑笑。
“如果我什麼都沒發現,那當然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我為了驗證她的話,讓她告訴我她把米團丟到了哪裡。她開啟窗指給我看了,哈,雖然天黑,我還是發現在隔壁那家小飯店的房頂上,果然有個米團盒子。”
我也想過要去找那盒被扔出去的米團,但是我以為他當時沒聽見我跟薛寧說了些什麼,所以就沒去。而且這幾天,我想了太多關於父親的事,不知不覺就把它忘了。這應該算是我的失誤。
“後來呢?”我悶聲問道。
“後來我就去敲了那個小飯店的門。”谷平道。
在木錫鎮,幾乎所有店鋪在晚上七點前就關門了,就連飯店也不例外,因為在我們這裡,沒有人會在飯店吃晚飯(至於那些住在旅館的零星遊客,則由旅館向他們提供簡單的飯食)。對我們來說,八點以後,就是完全私密的生活空間,很少有人會在這時候去別人家串門。所以可想而知,在那種時間去敲門,對方該有多不高興。更何況,他的到訪還不是為了生意。
“人家讓你進門嗎?”我問道。
“當然是費了一番功夫,但最後店主還是幫我爬上屋頂,拿來了那盒米團。小鎮上民風淳樸,樂於助人的人還是很多的?”谷平呵呵笑道,又略帶得意地問我:“猜猜我在盒子裡發現了什麼?”
“什麼?”
“米團裡有莽草的味道。”
我不說話了。
房間裡一片沉默。
“我先去睡了。”不知過了多久,谷平說。
但是我叫住了他。我知道有些事他總會調查出來的,想瞞也瞞不住。
“谷平。”我道。
他已經開啟了門。
“谷平,你等等。”我仍坐在床上,望著他的方向平靜地說:“是我乾的。我在給那個男人的米團裡放了莽草。”
門被輕輕關上了,我沒聽到離開的腳步聲,我知道谷平仍然在我房間裡。
“我說的是真的。”
我媽曾教育過我,這輩子你別想別人,只想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