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點半,走廊裡昏暗一片,只有值班的護士坐在工作臺前玩著手機,大多數病人都睡著了,包括陪床看護的人。靜悄悄的,只有吊瓶的滴答聲響。
一股黑霧越聚越濃,順著病床欄杆悄悄往上爬。
“…嘻嘻,好濃的靈氣,這是什麼?好美味的樣子…”
黑霧凝聚成一個手掌,像是活物般伸出來,靠近睡著的沈冬。
杜衡無聲無息的睜開眼睛,從靠在床邊的姿勢換成坐直的動作,雙手動都沒動,那團黑霧卻像水潑雪融一樣迅速破碎流散,黑霧發出一聲人類無法聽見的尖銳嚎叫,癱在地磚上,像被曬乾的水漬,很快消失。
“唔?”沈冬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
什麼聲音?
他費力的扭了下脖子,發現走廊上除了打呼嚕的病人跟看護外,什麼也沒有,指示病床與病區的電子光牌上,紅字晦暗不明的閃爍。
果然他跟醫院氣場不合,看著就難受。
杜衡大概也已經睡著了,靠著牆壁閉著眼睛,雙手環抱在胸前,略微低頭。他頭髮很長,雖然平常都是綁得很整齊,而且髮尾是在衣服裡,但低頭的時候還是會有幾縷髮絲垂在額前,夜晚醫院關掉了大部分照明,只間或開著兩三盞,勉強可以照得清地面與吊瓶,卻有些昏暗。在這種光線下看杜衡,絕對心裡不平衡。
丫還在超市當什麼前臺主管,直接去娛樂選秀節目等著做明星啊!保證顏控的粉絲成千上萬…等等,有個問題,杜衡是人嗎?
沈冬怪異的思索著,這傢伙如此狡詐,長得有這麼有欺騙性,搞不好是妖怪吧!譬如蛇、狐狸,或者乾脆就是能化形的厲鬼,聊齋志異裡面好像還有畫皮!
沈冬差點想伸出手去摸摸杜衡的眉毛是不是畫出來的。
那邊杜衡雖然閉著眼睛,但沈冬的一舉一動他都知道,當然他不知道其實沈冬在腦補自己是個青面獠牙的厲鬼,出門前先給人皮化妝再穿上身。杜衡只感覺到沈冬盯著自己上下打量,他想,也許沈冬終於發現他有些眼熟,正在拼命回憶。
——雖然知道你們兩個的腦回路實在不搭邊,但是你們敢不敢在一個宇宙平面上?
沈冬胡思亂想一陣,又呼呼大睡了。
杜衡慢慢睜開眼,無聲而安靜的看著床上躺著的人。
世界真的很奇妙,當很熟悉的東西完全換了形態出現在眼前,最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又能真切的感覺到,這個偶爾遲鈍表情茫然,脾氣有點的暴躁年輕人確實就是——所有的劍都是冰冷的,用手指撫摸的時候劍身會微微輕顫,出鞘如龍吟,鮮紅血液暈流而下時有一種犀利的豔麗,沒有人會去注意劍本身有什麼想法。
也許不同的劍確實有不同的性格…
但杜衡拒絕承認沈冬這種脾氣跟自己有關。
哪怕是看杜衡最不順眼的牧野鄭昌侯,最多也就說說杜衡無趣難纏。而急躁、沉不住氣、腦子不夠這種修飾詞從來就跟杜衡搭不上邊。
所以說,這是劍本身的問題?但是劍本身能有什麼?材料礦石嗎?到底是鍛造時用的幽冥真火純度不夠?還是冷卻時用的弱水寒泉有雜質?
真費解。
杜衡眼角一瞥,像藤蔓一樣沿著牆壁慢慢延伸下來黑霧立刻縮了回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沈冬其實一點毛病都沒有,等於白白挨針掛水,但他使不上力,不是那種手腳無力,而是莫名其妙就躺在那裡不想動,導致他住院的幾天,生活無比悲催。
吃個飯能把全部力氣都用完,上廁所走路扶牆,整天躺在那裡發黴,被迫聽隔壁床老太太的唸叨八卦。所以每天他問杜衡最多的那句話是“那兩千塊錢用完了嗎”。看,多淒涼,竟然不是“醫生,我可以出院了嗎”。
被反覆折騰了四天,沈冬都開始覺得傻站在山海易購超市果蔬區其實也不錯,至少有南瓜白菜青菜橙子蘋果可以數,不是嗆死人的消毒藥水味,不是呻吟的病人或愁容滿面的家屬。最後沈冬出院的時候,覺得警察局審訊室都比醫院可愛!
——確實,審訊室裡不至於有那麼多黑霧魔靈。
沈冬什麼東西也不用帶,他現在身上的衣服還是杜衡給他拿來的,據說是山海易購超市貨,按價收款,加上醫藥費修門費,也不算太多再給山海易購上兩個月班就行。
話說得好聽,但人不能喝西北風啊。
房租水電伙食費話費…零零總總加起來,在省城一個月怎麼算也要開銷掉一千三。欠山海易購三千元錢,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