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舔犢情深,李茂也不能說妻子就是錯的,所以安慰她:
“無非就是從東園到西園,又不是搬走。以前銘兒在岳父家住著,也沒見你這麼心焦。老太太說的沒錯,現在府里人多,銘兒的書童小廝也漸漸大了,還放在東園不合適。以後銘兒的功課有我親自過問,絕不會荒疏的。”
方氏心中更苦了。
李茂天不亮就要去上朝,每天忙到日落後才回來,哪裡還有時間看著孩子功課?這小孩再怎麼勤奮,也是大人盯出來的,三天一放鬆,肯定就只顧玩去了。
尤其李銳那裡名堂多,老太太也由著他性子,一下子是“三國殺”,一下子那群國子監的學生又在西園的水池裡弄什麼“曲水流觴”之類的遊戲,好好的一群書生,瘋起來各個不成體統,一想到兒子也要在一起廝混,方氏哭的更大聲了。
李茂安慰了半天,卻見方氏越哭越厲害,心中的憐惜漸去,只剩一肚子悶氣。
他如今在外面也是一言九鼎的“國公大人”,處處都有人小心逢迎著,倒養的官威越來越大。他自認對妻子溫柔體貼,也從不學同僚那般踏足那些煙花柳巷之地,可是回到家中,倒老是聽她的埋怨。
他原本愛她溫柔小意的性子,這幾年來,溫柔小意是沒了,絮絮叨叨倒是變得特別多。
見方氏抽泣了半響還不收歇,李茂肚子裡的悶氣一下子爆了出來。他不耐煩地站起身,丟下一句“過幾天我叫人來搬”,就邁步出了臥房的門。
這一下,方氏倒是抬起了頭,卻也只能眼睜睜看著丈夫摔了門簾子走了出去。
她想要去追,可是一屋子丫頭婆子,她又放不下面子。
方氏看見下人頭都不敢抬的樣子,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熱,越發悲從中來,覺得自己也不知是衝撞了哪路神明,一下子孩子要離開他,丈夫也給她甩臉,在外面名聲又被傳的那般難聽,真是裡外都不是人了。
劉嬤嬤見方氏哭的快要暈過去了,連忙吩咐兩個婆子去院門外查探查探,又勸說方氏道:“既然太夫人和老爺都已經決定了的事,夫人何不高高興興地答應呢,反正都無法更改了。奴婢知道夫人捨不得銘少爺,但早搬晚搬都是要搬的,銘少爺本來就是小爺,不是姑娘,怎麼能一直呆在您身邊?若真覺得後院寂寞,等日後再生個姑娘,不就可以日日將她捧在手裡,陪伴左右了嗎?”
“還姑娘!老爺都不在房裡呆了!”
“我的夫人啊,該服軟時就服軟啊。就算是平頭百姓家裡,也沒有妻子一直哭不讓丈夫說話的事兒啊!更何況老爺坐了一天班,本來就累,你也要體貼下國公老爺才是。”
劉嬤嬤覺得方氏最近幾年成了“國公夫人”,氣勁兒越發大了。今天這事,就算她看了都覺得是主子無理取鬧,一點都不能說是老爺的不是。
堂堂國公府的嫡孫,怎麼能當姑娘一般養,圈著不給出去呢?
沒過一會兒,劉嬤嬤吩咐出去的婆子回來稟報,說是老爺宿在前面的書房裡了,方氏這才鬆了一口氣。
老爺那書房有許多家將盯著,閒雜人等不得靠近,也不用丫頭婆子。倒是不用擔心那些心野的丫頭做出什麼噁心人的事兒來。
劉嬤嬤安慰了方氏半天,又提到年底事忙,夫人要養好身子才能好好理事等等勸說的話,這才讓方氏漸漸回覆了常態。
只是方氏心中難過,一夜無眠,委實難以度日。
就宿在前院的李銘,可不知道自己的爹孃為了自己搬家的事還鬧了一場。
父親身邊的小廝過來傳話時,李銘正準備上床休息,聞言在床上翻了三個跟頭,高興的連睡著了都在笑。
就知道和奶奶說煩心事一定沒錯!奶奶比那廟裡的菩薩還管用,有求必應!
第二天一早,李銘就爬了起來,開始盤點自己哪些東西要帶走,哪些東西不必帶。
他的“三國殺”、抄了一半的“三國演義”,還有許多上次燈節買的小玩意兒,那是一定要帶的。還有這個……那個……
這一整,足足整出幾大箱來。
幫著整理的丫頭們也高興的很,這錦繡院規矩大,自然是沒有在西園裡好的。而且有些大丫頭年紀也大了,身量長開了,不免被劉嬤嬤和方氏盯得緊,生怕她們懷著爬了老爺床的心,衣服不準穿的豔麗,也不許塗脂抹粉,連像樣點的首飾都不能戴。
她們一個個都是愛美的年紀,看見別的院裡穿的花枝招展的,自己卻只能穿些素淡老成的顏色,不免胸中意氣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