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顯儒道:“正是。當時先帝剛剛立國,終日愁眉不展,後來曾對下臣提及,舉朝上下唯忌憚康和王一人,便著下臣去酈府附近扮神算相士。”龍佑帝點頭:“朕今日方知原來你身懷絕技,在宮中隱了近二十年,不愧是先皇最寵信之人。”徐顯儒忙道:“下臣一直隱瞞皇上,實是先帝有遺訓,不到皇上親握大權不能將錦盒獻上。請皇上明鑑。”
龍佑帝道:“朕不怪你。”兀自把目光投向空處發呆。徐顯儒此刻心中去掉一塊大石,神情輕鬆許多,偷偷看了皇帝一眼,又迅速低頭。
龍佑帝細讀之下背熟了遺詔,他揣摩回味了一番,體味出父皇的一片苦心。燕陸離和酈伊傑同樣手握重兵,然酈伊傑和天泰帝攜手打天下在先,燕陸離是之後歸順,父皇心中自是更依賴酈伊傑,故留其在京並放心啟用酈家軍守住邊關要塞。燕陸離則遠調南疆,萬一要反也有酈伊傑制肘。
無奈留有後著是為帝王者不得不事先想好的退路,為了以策萬全,令酈伊傑以為與子相剋從此疏遠親子,便可確保無覬覦皇位之念。
龍佑帝心下嘆息,想不到父皇竟在初立國之際想得如此深遠,唯其如此,這封信早被他看到並無益處。只有父皇確信他有能力奪回權力時,方令他領悟為君之道更深處的權變之術。
可是父皇,他的嘴角慢慢浮出一絲不可察覺的微笑,你知道麼,兒臣已漸漸知曉弈棋之道。待兒臣把棋子一顆顆填到該填的地方,就會收拾這山河,叫他們知道天下到底姓什麼!
“你是大內總管,朕不便將你調至身邊。”龍佑帝抬眼對徐顯儒微笑,“暫且仍領那職位,留意慈恩宮的動向,不許閒雜人等隨意進出。朕會多派幾隊侍衛把守。”
“下臣斗膽問皇上,大婚之事現無人總理,是否……”
龍佑帝一聽此言,已知後文,笑道:“你請雍穆王明晚戌時進宮,與朕一敘舅甥之情。”深深看他一眼,“明日你該在何處,應該明白吧?”徐顯儒道:“下臣領旨,這就前往雍穆王府宣旨。”龍佑帝冷笑:“王爺現在推敲閣聽審,你不必跑王府那麼遠。”
推敲閣內,金敬眼見酈遜之始終未有將燕陸離落罪之意,言下倒屢屢為其開脫,不由著惱,不顧自己是旁聽的身份,插言搶白了燕陸離幾句。
酈遜之見他劍拔弩張,不可一世的模樣,心中忽然生出怒火,猛然拍桌道:“雍穆王,到底是你審案還是本廉察審案?你可知咆哮公堂,也有杖責之懲?”
金敬一愣,滿不在乎道:“賢侄資淺,燕陸離諸多推搪都聽不出,不若由本王代你來審!”酈遜之大怒,倏地起身,森然冷笑道:“來人!替我請王爺出閣歇息。此處是雜議之地,不容閒雜人等亂語。”
閣外走進兩個侍衛,見了金敬的氣勢嚅嚅不敢上前。金敬越發傲然昂首,睥睨酈遜之,儼然在說你能奈我何。顧亭運微笑拈鬚,並不搭腔相勸,餘人見宰相不說話,更沒有話說。唯有金敞打圓場道:“大人,王爺也是一番好意。”
他話未說盡,酈遜之瞪他一眼:“沒問你話!”手中捏了一枚菩提子,冷冷瞧金敬一眼,道:“王爺,請出閣安歇。”金敬道:“本王若是不肯呢?”酈遜之道:“只怕由不得您老人家。”菩提子激射而出,金敬登時被制,動彈不得。酈遜之悠悠地道:“還不快扶王爺下去?”兩侍衛轟然答應。
金敬破口大罵,酈遜之補上一顆暗器,正中他啞穴。一班大臣猶自發呆,好半天才恍悟是酈遜之動了手腳,一掃先前輕視,對他又敬又畏。金敬臉漲得通紅,被侍衛抬了出去,酈遜之目送他離開,放正了被拍亂的案卷,微笑道:“帶人證物證!”
他輕鬆自若的神態感染了臺下,其實酈遜之心中明白,如果金敬真有謀逆的準備,絕不會因在此受氣而倉促起事,他會忍。酈遜之就是想他忍,到忍不住為止。穆青歡手下的三百高手又如何?金敬不懂武功,擒賊先擒王,只要制住他諸事便容易。
皇上啊,我且代你先出一口惡氣,煞煞這老匹夫的氣焰!
既沒了金敬插嘴,庭審變得愉快許多。這回要證明的不過是燕陸離是否串通太公酒樓老闆私藏官銀,又欲在二十七日取出,那太公酒樓被擒的老闆娘和被尋獲的假銀便是關鍵。
“提太公酒樓老闆娘,提燕陸離女、郡主燕飛竹。”
提到燕飛竹,酈遜之心中隱隱一疼,這樣的相逢非他所願。
燕飛竹在天宮這些日子清減了幾分,烏亮的一雙眼睛透著楚楚可憐,見到她的大臣們皆泛起愛憐疼惜之意。燕陸離到天宮後見過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