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又如何?”胭脂一笑,像是在嬌嗔,“以康和王之能,才有法子對付嘉南王。你看,燕家連夜把那個假王爺運走,你猜會運去哪裡?”她嘆了口氣,“你知道麼?陳亳亂民造反,燕陸離奉命領平戎大營裡的酈家軍出征,這訊息剛傳回江寧,燕家就先一步帶走了假的康和王,你說,是為了什麼?”
“我不知道。”江留醉頭大如鬥,他不敢深思這訊息背後的意義。一直以來,燕陸離在江南百姓的心中,是青天一樣的存在。突然之間,青天轟然倒塌,他只覺肩上有太多重負,不知該如何承擔。
胭脂溫言道:“你還看不出來?這是一眼就能看破的陰謀。”她微感沮喪,江留醉對朝政竟無一絲應有的敏銳,這是赤子的單純還是愚鈍?
江留醉沉痛地道:“嘉南王想挾持康和王,號令酈家軍一起叛變?他若真的一意孤行,遜之在京城就要背水一戰。我們必須立即找到康和王,稟明一切。”他說到這裡,瞥了一眼胭脂,“可是你……究竟幫的是誰?你不是燕家的人,你也不是金家的人,難道你是……”
胭脂不以為忤,反而欣喜一笑:“只要你一開口,我可以誰也不幫,僅助你一人。”
說來說去,她明妝笑顏之後,念念不忘地是他隱藏的身份。江留醉想,花非花看到的便只有他,不論他是浪子還是皇子。
兩人再度上馬,江留醉平添許多心事,把馬趕得飛快。翔鴻大營等待他的會不會是一場硬仗?
翔鴻大營依山傍水,湖光山色分外清幽,燕家軍三萬將士駐紮在此。再向西邊十多里,則是雲翼大營的所在,也是三萬人駐紮,兩處皆屯田萬畝,富饒興旺。
江留醉與胭脂到達時,翔鴻大營正在練兵。兩人遠遠看去,數十面螺青色的旗幟當空舞動,軍士喝聲動天,馬匹踏啼嘶聲。江留醉四處眺望民宅,隔了半里有三五間草屋,掩映在林木叢中,頗為悄靜。
他想康和王孤身一人,未必會貿然入營,不若去那邊探探訊息,便示意胭脂避開營地,悄然蕩馬走去草屋外。
草屋外有十數匹馬,看見他們接近,騷動不安走動起來。江留醉看出這些都是軍馬,暗想此間主人可能也是軍士,生了警惕之心。胭脂落在後面,手放在包袱裡不動,江留醉回瞥她一眼,知她備了暗器,一見情形不妙就會使出。
屋內有人聽見動靜,開門走出,是個四十來歲高大壯漢,一步邁出別人兩步遠。他撮口輕吹,馬匹頓時乖順地走開。他打量兩人一眼,仰起黝黑的臉朝兩人道:“看你們趕了半天的路,應該累了,進來喝口水罷。”
兩人的坐騎喘著粗氣,江留醉知瞞不過此人,見他神情豪爽,遂與胭脂謹慎進屋。那人倒好茶水,叉手立在一邊,江留醉沒見他有機會動手腳,放心地喝下茶去,胭脂卻一動不動。
“這裡荒僻得很,只有燕家子弟在此練兵,你們來做什麼?”
江留醉溜一眼屋中,陳舊的書架上擱著《司牧安驥集》、《雜撰馬經》、《伯樂治馬雜病經》、《療馬方》、《治馬經圖》等書,心想此人定是獸醫,不知為何獨居在此。
他行禮謝道:“多謝大叔賜茶,敢問尊姓大名?”
那人似乎看出他的疑慮,說道:“在下陸爽,原是附近打獵的,軍中缺馬醫,就住在大營外面幫忙。你們從哪裡來?”江留醉見他不姓燕,安心兩分,忙道:“陸大叔,在下與康和王頗有淵源,路上看見燕家軍護了王爺往翔鴻大營而來,記起酈家世子有要事託付在下,不知有沒有機會進大營去尋王爺?”
胭脂終懷戒備,留意看陸爽一舉一動,這人不僅通文字醫術,且腳步沉穩,似身懷功夫。聽了江留醉的話,陸爽細細端詳兩人,笑道:“康和王到翔鴻大營就是貴賓,你有事找他,肯定不容易。不如寫封信,等我回營找找機會,幫你送個信。小哥怎麼稱呼?”
江留醉道:“在下江留醉,多謝陸大叔援手。”陸爽道:“小事。我拿紙筆來,你慢慢寫。”從架上取來紙筆,江留醉自行研墨,斟酌筆下輕重。陸爽朝胭脂微微點頭欠身,往裡屋去了。
胭脂狐疑地坐到江留醉身邊,皺眉道:“這人看不出深淺,小心為上。”江留醉笑道:“我看他會幫我們。”胭脂瞧他一臉真誠的笑容,彷彿不知世間險惡,不由嘆氣:“你呀!”江留醉沒在意,動筆簌簌寫去。
胭脂小聲問道:“大營裡的那位,不是酈巽麼?你寫這信是為了……”江留醉道:“一則,探探燕家軍待康和王的禮數,看這信能不能傳進去。二則,也探探這位陸大叔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