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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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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次,他們策劃演出“杜十娘怒沉百寶箱”,探討人性的軟弱與現實。樊素飾演杜十娘,一位風塵中的俠女,可悲的是以為脫離了風塵,結果卻陷入泥坑。當樊素全然沉溺其中,便忘記了許多事,她渴盼這種忙碌緊張,那個夢境果然不再出現,一切變得輕淡遙遠……

“我現在逐漸從忙碌中體味到生活的趣味。偶爾,透過車窗看天上游移的薄雲,那份恬適的心情,簡直就是一種幸福!”她在信中對韓芸說。

“可愛的姥姥每次收到我寄去的錢,總是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管這是什麼季節,密密地織了馬海毛衣、帽子和圍巾給我寄來!姥姥口述,小表弟執筆的信中,總教我要多多‘留意’。我知道她老人家和你的企盼是一樣的,其實,並不困難,我一定會令你們滿意的。有時候實在想不通,過去的日子,究竟執著些什麼……”

終於到了演出時候,按照往例,最後一天演出,諸親眾友一定從四面八方趕來捧場。

不知道為什麼,末場演出,樊素覺得焦躁惶然,心亂如麻。每次下場,她總是狠咬自己塗上豔紅蔻丹的手指,卻怎樣也穩不下來,於是,腦中閃過那個夢境及廟祝的話,難道,在這數以千計的觀眾中,竟隱著一個他?一個不可知的、未曾見的、宿世的情緣?她不知所措,整顆心失去控制地飛揚起來。

謝幕時,她在白衫裙外罩一件猩紅色披風,所有的長髮偏挽了一個鬆鬆的髮髻,斜垂著,臉上的妝褪了一些,紅暈浸在象牙白的肌膚中,整個臉龐透著光彩。好友們衝上臺為她獻花,一連串的擁抱親吻,弄得她有些狼狽,但她不住笑著,這些熱情令她發自心底地愉悅溫暖。她笑著,直到再度落幕,直到一個高大的身影籠住她,一束鮮花送到面前。她必須抬起頭仰視那張面孔,她的心狂跳,雙眸灼灼燦燦,狠狠凝視那張陌生的面孔,友善的微笑……但,面孔是陌生的,微笑也只是友善,她眼眸中的光熱漸漸變為冷淡的禮貌,含笑點點頭,快步走下舞臺。不是他!她只看一眼就知道不是!

儼然記(3)

她在臺口被友人圍住,他們要與她合影,告訴她,韓芸也從東部趕來,正伴著行動不便的小雀坐在觀眾席。於是,不及思考地,她被擁簇著爬上層層觀眾席,席間燈光大亮,觀眾差不多盡皆散去。坐在高處的小雀興奮地揮動雙手呼喚樊素。樊素循聲抬頭,然後,驀地怔住,不能舉步——越過小雀與韓芸,她竟然看見,她看見了,在那觀眾席上孑然獨坐……她從不知道世上竟會有如此清澈明亮的眼眸,深幽、沉靜,像一泓潭,緩緩地包容她,在其中恣意翻騰。這不止是二十幾年執著的等待,這是一種亙古別離後,剎然重逢的狂喜,卻又如隔千層雲、萬重山的遙遠。

有一刻,她出神地,只能看著那雙溫柔異常的眸子也定定凝視著她。然後,微蹙的眉峰疏散開來,然後,她看見他端正的嘴角,漸漸綻出一個細緻得不可思議的微笑……他看來完全不屬於這個空間,他獨立突出,與人不同……突然,她發現他與眾不同的地方,是頭頂,那光亮無發的頭頂。他的衣著,一襲金黃色相間的寬大僧袍。他的雙手安放在膝頭,緊密地握著一份演出說明書,封面就是她——玉精神、花容貌的杜十娘!她有一刻的昏眩,彷彿已入他雙掌中,而他仍微笑著,對她專注地微笑,整個人成為透明的發光體。

樊素就這樣無法遁逃地、混亂虛空地站立。當他大徹大悟,大慈大悲地出現,她卻敷著庸脂俗粉,穿著炫麗戲服,將自己裝裹成俗不可耐的浮華意象。

終於相遇了,卻不在她最美麗、最自在的時刻……更悲哀的是,即使她再美麗、再自在,到如今,全是枉然呵,枉然。

韓芸轉頭看著那人起身離去,身材高大,眉目疏朗,恍恍然她幾乎不相信這人真是出家人。韓芸一直未曾察覺那人的存在,直到發現樊素那從未出現過的狂熱眸光,霎時湧起的頰畔緋紅,彷彿時空同住。韓芸一回頭,便見到那襲僧袍,她的心猛地緊縮,這就是歷劫的宿緣嗎?那人邁著步子,穩重而飄然,越過一排排猩紅的座椅,像在林間優遊行走,那樣從容不迫,只把眾人喧騰嬉笑當風。於是,寬大的衣袂翩翩,毫不留戀地、一點一點地,隱身在黑暗之中。韓芸輕輕嘆息,不知怎地,突然想起夕陽下那一樹輕顫的木蓮花。

4

樊素的改變確是從那夜開始,對往昔無怨,對未來無求,她的大部分彷彿已經結束了。

她離開了永珍劇團,無法交代理由,霍天縱也沒有挽留,人世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