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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部分

他驚愕地看著。眼鏡男邊笑邊指著他:“你……你真有意思……我看你沒有心理問題,只有智力問題……她叫你撞你就去撞,我叫你死你為什麼不去?”

女人說:“你想問我為什麼騙你不?我告訴你,我無聊唄……”

疙瘩男也說:“兄弟,你這人夠實誠!象你就不用喝什麼壯陽水,你直來直去嘛……”

氣得他又抱起電視摔到地上,這一下連螢幕也碎了。他仍不解恨,操起梳妝凳朝螢幕上砸著,直到熒屏完全碎了,這才扔了凳子喘著粗氣坐到床上。

他低頭坐著,細細思量這奇怪的一切。不知過了多久才慢慢抬起頭,臉上平靜多了。他想:自己這是在哪兒?是在一種絕望裡。這間屋子就是自己那四面密封的絕望,藏在心底的一個角落裡。那臺電視是什麼?當自己試圖想通什麼時,當自己拼命想時!那些儲存在意識裡的枝枝節節就會被聯絡起來,形成一個自以為真實的情境,白天時這就叫做心境或者想法,晚上時就叫做夢境,人是一種善於自我安慰自我欺騙的東西,白天沒有的東西會在夢裡出現。電視代表著什麼?代表著一切熱鬧的中心,剛才自己又絕望又孤寂,所以就在潛意識裡為自己想象出了一臺電視,因為焦慮,對自己的心理狀態有了懷疑,所以就看見了心理訪談節目,可又對這類節目心存懷疑,所以節目就成了廣告,包括自己暗中對女主持的不雅想象,對專家的暗中嫉妒,這整個情境的進展其實只是自己心理的不斷變化。

他站起來,激動地在屋子裡來回轉著,越想越覺得是這麼回事:從哪來的天氣預報員?當他意識到自己被關在這個小小房間裡時,心裡第一個念頭是什麼?當然是衝出去,回到無邊天空之下。這是人不自覺的一個反應。那個預報員仰頭半天卻靜靜不言語,那只是自己一開始暗懷的希望:重見藍天。然後就意識到這是不可能的,所以預報員只能自嘲地一笑,說句不知道。這狗日的理性!這無法根除的清醒!就算是殺人兇手,動手前必須做的,就是先說服自己的理性!

理性地說,絕望只是情緒的一種錯亂,會慢慢好轉,在記憶裡留一道疤。那自己為什麼會絕望呢?他環顧著屋子,回想著這個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小鎮,這群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人,這些似乎陌生又似乎熟悉的日子!忽然一個念頭閃電般劃過腦際:這一切,都只是在夢中!

瞬間,他腳下突然裂開,彷彿掉入了一個無底深淵,四周一片黑暗,只有他的驚叫聲迴響著,還有撲面的風!他徒然揮舞著雙臂,卻什麼也抓不住。

漸漸的,他下落的速度變慢了,眼睛也適應了洞裡的黑暗,漸漸看清洞壁上有許多凹進去的小室,都點著一隻蠟燭,坐著一個人。這間小室裡是一個兒童,歪著頭認真地看一本連環畫;這間裡是一個少年,正盯著燭火不知在想什麼;這間裡是一個青年,正舉著蠟燭,戲謔地唱著:啦啦啦……護住燭光……啦啦啦……從生到死……這許多小室象電影膠帶上的小格,紛紛從他眼前閃過,消失在黑暗之中。他的眼前模糊了,一格格燭光匯在一起,漸漸亮成了一片。

忽然他身子一晃,落在了一個柔軟的地方。他睜開了眼睛。

自己正躺在床上。他又閉上眼,用雙手搓臉努力讓自己清醒過來。意識一點點地恢復了,格子裡的燭光已變成映進窗欄的晨光。枕邊的床頭櫃上散落放著一堆舊信,最上面是一張淺藍色的信紙。

這是一間才裝修好的房子,瀰漫著一股油漆味。還未拆封的電視冰箱擺在屋角,一幅婚紗照靠在冰箱邊,等著被掛到牆上。這時傳來鑰匙響,門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

他還懶懶躺在床上,她走到床邊用小包在他腿上敲了一記說:“你就這麼睡一晚上?這床墊上的塑膠紙還沒撕呢,睡上面難受不呀?”

又伸手想把他往起拉:“快起床啦懶豬!今天要去西安買衣服,快點要趕不上車啦!”

忽然看見了床頭櫃上的信,忙抄過來翻看著。看了一封一隻手就飛快地揪住他的耳朵:“好哇!這個蘇琪是誰?我警告你:徐林同志,你可要給組織老實交待!”

他忙護住耳朵告饒:“輕點輕點!她是……她是我原來的鄰居,就在你家搬來之前……”他斟酌著詞句,吞吞吐吐地說著。

小慧鬆開手看著他,忽然笑了:“我當然知道她是誰。我都知道。你這個人呀,自以為深藏不露,其實什麼都在臉上寫著,而且是這副德性:我有心事,我就不說!”邊說邊把手中的信往櫃上一放:“成天當寶貝似地藏著,我都看了八百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