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守衛不敢多有怠慢,連忙行了禮,和邊上的人交待了幾句,撒丫子跑進去了。
望了望守衛森嚴的坤寧宮,心頭那層陰雲越來越厚,朱常洛不由得輕聲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里邊發生了什麼,但是可以預見的是眼下大明皇宮這灣貌似平靜無波的水,實際上已經是暗流潛伏,波回浪湍,處身其中一個不仔細就會被卷在其中,那就是個覆頭滅頂之災。
從繪春的描述中,朱常洛可以判斷出這次的事情沒有那麼簡單,皇上在皇后宮中留宿一夜,為什麼就出了事?是暴病還是怎麼樣?心中諸般念頭有如潮汐拍岸,此來彼去,斷續不絕。
想起那個先是對自已淡漠無視,後來又對自已諸般愛護的皇上,朱常洛忽然醒悟……其實他對自已真的不壞,就算自已在宮中倍受冷遇想著法對他諸般頂撞,就算自已大聲斥責他對自已沒有舔犢情深時,他也沒將自已怎麼樣,反倒是幾次出手迴護……
原來他對自已一直不算壞麼……
這個醒悟來的太突然,突然到他自已都有些震驚而出神。
看著他仰起的臉微有恍惚怔忡,眼底卻有難以掩飾的擔憂悲傷,葉赫忽然伸手握住了他的一隻手,只覺得如同握了一塊寒冰,不由得擔心道:“放心,事情不會象你想的那麼糟!”
“糟不糟現在說來還早,且看著吧。”
回過神來的朱常洛搖頭苦笑,忽然低眸嘆息道:“……幸虧你回來了。”
就在這時候,遠處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朱常洛和葉赫凝神望去,見一隊儀仗匆匆而來。雪地陽光照耀下快速前來金色鳳輦華美驚人,能有這種排場的,縱觀六宮內只有儲秀宮中的鄭貴妃一人。
她也來了?
她怎麼現在才來?
這兩個問題忽然就在朱常洛的腦海中打了個盤旋……
沒等他想多久,鄭貴妃的車輦已到了坤寧宮。
簾門開啟,小印子恭敬的跪伏在地,一隻金鳳履踩在他的背上,緩緩走了出來。
朱常洛上前一步:“兒臣參見鄭娘娘。”
自從永和宮一役後,朱常洛和鄭貴妃撕破了臉,再不也肯叫她母妃,只叫娘娘。
鄭貴妃按品級大妝,一張臉美得驚人,可在朱常洛看來她就象一朵盛放到了極致的花,隱隱有了凋零的意味。
“原來你也在這兒,為何不進去瞧瞧?”鄭貴妃臉上似笑非笑,口氣陰陽怪氣:“你的母后這個時候正在裡邊受苦呢,怎麼王爺偏生就在這清閒呢?若是讓你的母后知道,指不定得多心寒呢。”
“娘娘來得比我還晚,為什麼知道母后在其中受苦?”
看著鄭貴妃臉色一變,朱常洛猛然踏上一步,眼底似冰雪浸水,語氣奇寒透骨:“莫不是娘娘已經知道坤寧宮中已經發生了什麼?或是說……這裡面發生的事是娘娘一手所為麼?”
“你……”鄭貴妃敷了重粉的臉霍然變色,呼吸變得粗重,伸出纖纖玉指點著朱常洛,近乎怒不可遏:“你放肆!”
小印子忽然湊了上來,聲音低且急促:“娘娘,太后娘娘還在等著咱們呢。”
就這一句話,鄭貴妃劇變的臉色忽然變得平和,伸手掠了掠因為激動在鬢邊搖晃不休的金鳳步搖,淡淡盯了朱常洛一眼,忽然輕蔑的一笑:“雪後的螞蚱,還能嘣噠幾天,本宮且容你張狂著些罷。”
鄭貴妃不找事,朱常洛自然不會惹她,見她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側過了身微微躬身相送。
走過朱常洛身邊時,鄭貴妃微微頓住了腳步,臉上帶著春風一樣淡雅得體的微笑,輕側下了頭,用只有兩個人才有聽到的聲音道:“你的靠山倒了,本宮倒想看你還拿什麼和我爭?其實……最該死的就是你這個雜種,你為什麼不去死?”
抬起頭正對上鄭貴妃的臉,對方笑如春風的眼底帶著**裸絲毫不加掩飾的陰冷嫉恨。
朱常洛嘆了口氣,湊到她的耳邊,聲音低而清析:“天欲使其亡,必先使其狂,娘娘何必張狂過甚?”
在外邊一堆守衛太監們眼中,這兩位傳說中針鋒相對的貴人,此刻言語交談,神態親密,那裡有一分半點的不合跡象?
可有誰知道,這一刻言語交鋒,比之利刃銳鋒往來縱去更加狠辣無比。
一場交鋒下來,鄭貴妃沒有沾到任何便宜,怒極反笑:“狡童奸滑,生得好一張利口,且走著瞧吧。”
一揮手中絲帕,昂然往坤寧宮進去了。
門口守衛好象早已經得了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