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就在那兒,明天,她就是我的了!”他自言自語道,將許許多多快樂的心思與緩緩敲響的鐘聲糅合在一起。多麼稀奇古怪的心境!這個修女,愛情的劇烈痛苦使她憔悴,淚水、齋戒、少眠、祈禱使她未老先衰。這個飽經風霜的二十九歲的女子,他更加狂熱地愛著她,遠遠勝過他從前愛那個輕浮的少女,二十四歲的女子,空氣中的女精靈。高尚的苦難或激烈的情緒動盪在女子臉上刻下美妙動人的表情,性格剛毅的男子難道不是生性容易為這種表情所吸引麼?有的男子感到自己內心深處有一股永不枯竭由慰藉和柔情合成的清泉,需要潑灑在一個因柔弱而更加嫵媚、因感情而變得堅強的女性身上。對他們說來,痛苦悲傷的女子,其美貌豈不是最能牽動情懷麼?嬌嫩、鮮豔、連成一體的美,一言以蔽之,“漂亮”,具有庸俗的誘惑力,庸俗的人會上鉤。有些女性的面容,愛情在痛苦的皺褶之間,在憂傷的殘跡之中甦醒。蒙特裡沃大概是喜歡這種面容的。
一個情人,用他充滿強烈慾望的聲音,難道不會使一個全新的生命迸發出來麼?這個新生命,年輕,生機勃勃,只是為了他才破殼而出。那舊殼,在世人看來已破碎不堪,在他看來,卻極其美麗。他豈不是佔有了兩個女子麼?一個,在別人眼中,蒼白、憔悴、悲傷;另一個,是自己心上的女子,其他任何人都看不見,是一個用感情來理解生活的天使,她的全部光輝,只是為了莊重的愛情才顯示出來。
將軍離開他的哨位以前,聽見從這間居室中傳出微弱的音符,音色柔和,充滿了溫情。他回到山岩下面,見他的朋友們都在那裡。他對他們說,他有生以來從未感受過如此令人心醉神迷的快樂。寥寥數語,飽含著雖然極力守口如瓶卻又能感染人的激情。鄭重其事地表達激情,一般人總是很尊重的。
第二天晚上,十一位忠心耿耿的戰友在黑暗中登上山岩頂端,每人攜帶匕首一把,巧克力一份,以及盜賊這一行所需的一切器具。到了修道院的圍牆邊,他們使用預先造好的梯子,越過圍牆,進入修道院的基地。蒙特裡沃一一認出了從前他去接待室時經過的拱頂長廊和接待室大廳的窗戶。當場他制訂出計劃,並且得到了大家的贊同。從接待室的窗戶投進來的光線,照亮了加爾默羅會修女所佔用的那部分。就從這窗戶進去,開啟一條通道,進入過道,看看是否每間居室門上寫有人名。走到泰蕾絲修女的居室,趁她熟睡之機闖進去,塞住她的嘴巴,將她捆綁起來,劫走。這些人除了具有苦役犯的膽大和靈巧以外,又有上流社會的人所獨具的知識。為了不讓出聲,他們可以毫不在乎地攮一匕首。對他們來說,這個行動計劃的每一部分都不難辦到。
花了兩小時的時間,將窗上的鐵柵鋸斷。三個人在外面警戒,兩個留在接待室中。其餘的人,赤著腳,在修道院的內院等距離拉開。蒙特裡沃躲在一個年輕人身後進入內院。這人叫亨利·瑪賽,是他們當中最機靈的人。為謹慎起見,他穿了一件與這一修道院的道袍十分相象的加爾默羅會修女道袍。假修女和蒙特裡沃抵達宿舍區時,掛鐘敲了三點。他們迅速將各居室情形偵察完畢。聽聽沒有一點動靜,便藉助於一盞昏暗的燈,去檢視門口的名字。幸虧每扇門上都寫著名字,每個名字上還伴有信仰狂熱的警句、聖徒和聖女的肖像。這都是每個修女對自己生活的新角色書寫的題辭,揭示出每個人最後的意念。
到了泰蕾絲修女的居室門口,蒙特裡沃讀到這樣的題辭:SubinvocationeSanctaematrisTheresae(拉丁文:聖女泰蕾絲保佑)!格言是:Adoremusinoeternum(拉丁文:永遠崇拜(或永遠愛慕))。驀地,他的夥伴用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他看從門縫裡露出一縷強光,這光線照亮了過道的石板地面。這時,龍克羅爾先生趕上了他們。
“所有的修女都在教堂裡,開始舉行追思祭禮了,”他說道。
“我留下,”蒙特裡沃答道,“你們撤到接待室去,關上這過道的門!”
他讓假修女放下面紗,給他作前導,迅速竄入室內。他們看見,在修女居室的前廳,已經死亡的公爵夫人,放在她的床板上,停在地下,兩隻蠟燭照亮了她。蒙特裡沃也好,瑪賽也好,兩人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也沒有發出一聲叫喊。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後來,將軍作了一個手勢,那意思是:扛走她!
“快逃!”龍克羅爾喊道,“修女儀式行列開始行進,你們馬上就要被發現了!”
強烈的慾望會使動作變得魔術一般決。當修道院院長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