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下手裡的石頭站起身來,陸清寧輕輕拍了拍手,似乎拍拍手便能將手上的血拍掉一般:“你說……是咱們倆將這兩人拖去千疊園呢,還是一個人在這兒看著,另一人去喚巡夜的媽媽們?”
水晶垂頭琢磨了一會兒,抬頭道:“姑娘若是相信奴婢,就叫奴婢在這兒守著,姑娘自去千疊園喚人來幫忙,反正千疊園也不遠了,三五百步路的事兒……”
“姑娘若是不信奴婢,奴婢也不敢將姑娘一人兒留下,只好等碧璽跑回來再想別的轍罷。”
“我有什麼不信你?你只不過是為了碧璽,一時又信了人家說的只是嚇我一下,心中清楚我不是那麼容易被嚇壞的,才踏踏實實收了人家銀子吧?”陸清寧笑問。
“方才咱們離開清寧園出來,你不是立刻就後悔了?還使勁拉住我不叫我往前走了,你也是突然覺得沒那麼簡單了對不對?”
碧璽前天傍晚在迴廊的角落裡偷偷掉眼淚,被水草撞見了,架不住水草連逼問帶利誘的,碧璽便說出了家裡的難處。
最近木香那邊接二連三安置了好幾個女藥童,將陸清寧手上的錢都花得差不多了;可她知曉碧璽的難處後,明知自己手頭也不富裕,卻還是將歷年積攢的壓歲小金錁子取了出來,挑了五個五錢重的給了碧璽。
水晶碧璽瑪瑙這三個新買來的丫頭,比轉兒穩兒都大不了多少,都是孩子呢;若偶爾錯了一次便打殺了或是發賣了,身邊哪裡還會有什麼忠心的下人?全都心驚膽寒了!
陸清寧前世之死便是被出賣的不假,可那與眼前的水晶絕對是兩回事;那時的她……也確實太高傲古怪了些,明裡暗裡得罪了不少人。
而現如今,她已經是大順朝的古代女子,不是當年的女特情了,可以特立獨行天馬行空;她現在的衣食住行處處都離不開人,更離不開忠心的下人,而下人的忠心耿耿是調。教出來的,卻不是天生的。
若經歷了眼下這一遭兒,這丫頭還會犯錯兒,大不了到時候新帳老帳一起算;今兒這事兒冤有頭債有主,何必跟個不懂事的孩子斤斤計較呢?這丫頭方才又算是將功折罪了!
何況、何況水晶還是佛堂走水的知情人!陸清寧可不想有一處不慎,反倒暴露了自己的痛腳!她寧願將這丫頭穩穩當當抓在身邊,即便不能用,白養著都是可以的!
見水晶聽了她的一番話並不回答,反而抽抽噎噎哭起來,陸清寧又笑道:“出來之後我問你,是怎麼知道太太肚子疼的,你說是幫著童媽媽閂門時聽見的;可是咱們臨出門前,童媽媽卻一句也沒學說,童媽媽平日裡多碎嘴呀!”
轉瞬卻又嚴厲的道:“就這點子小伎倆,還想糊弄我不成?你早在知曉碧璽家的難處時便該找我啊,你到底拿沒拿我當主子?難不成在你心裡,我是那麼不可依靠的?”
“姑娘恕罪!”水晶又跪回地上哭道:“姑娘當初花銀子買我們仨時,便多給了好些,足夠買十個丫頭都不止了;木香姐姐最近又總來拿銀子,姑娘也不是聚寶盆,哪有那麼多閒錢?”
“奴婢便想著,若能收些外人兒的打賞,也能解解碧璽家的難,再話裡話外提醒姑娘一句半句的,姑娘走到哪兒奴婢都跟到哪兒,好歹能護著姑娘一二,也不會叫姑娘平白受了委屈……”
陸清寧一下沒忍住,撲哧就是一笑。敢情這丫頭打的是這算盤,怪不得才出了清寧園,就句句話都帶著別的意思,令自己更多的起了疑心。
“你這是打算裡外通吃?這事兒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收了人家的銀子,又不給人家辦事,還返回頭來護著我,這不是明目張膽的得罪人麼?”
水晶卻哭道:“姑娘這麼聰明伶俐的人,誰能佔得了姑娘的便宜去?她們個個兒心裡都是極清楚的……她們不頂用,還能怪到我頭上上不成。”
陸清寧更是忍不住笑起來。孩子終歸是孩子,想法也很好笑——拿了別人的銀子,事情不成再將罪過怪到對方身上,聽來真是又可氣又好笑,這不是無賴嗎?不過還真和她的胃口……
“快起來吧,地上涼,又不是談這事兒的好時候,我估摸著碧璽也該回來了,你往邊上站一點兒,張望張望她。”陸清寧連聲叮囑道。
不待水晶應聲爬起來,便見千疊園方向走過來一隊人,手裡還各自提著燈籠,一個小小的身影跑在前面,分明是碧璽擔心這一邊,並不跟那隊人一起走,只想快些跑著過來迎接自家姑娘。
水晶又忍不住抽泣起來——碧璽比她還小呢,不但不用自家的難題麻煩姑娘,還知道處處為姑娘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