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她才長吁一口氣,說:兒呀,把你幹娘饞死啦,快把那個東西給我。什麼東西?狗旦子擠圪著眼問。裝你孃的傻!那根東西!什麼東西?呸!你爹那根東西。這時候,來買熟驢肉的、看熱鬧的鬧鬧哄哄擠滿了鋪面,都來看老阮婆子買驢吃鳥———這是每逢集日的好節目———狗旦子把那煮熟了玩意兒用塊紙包得黑一塊白一塊的,作腔作勢地咋呼著:乾孃,你可小心攥緊了,別它讓跑啦!老阮婆子一把奪過那物來,袖在襖袖裡,嘴裡罵著:放你孃的臊辣屁!扭著屁股就走。走出鋪子,把袖子往小箢鬥裡伸伸,把那物上蘸上鹽末,趁著眾人不提防,從袖子裡伸出來,“哄咚”就咬一口。———聽她說那物香得不能再香。那物也叫錢肉。———中孔外圓,片片切來,可不就是銅錢形狀……
王先生“哄咚”咬一口豬心,滋咂一口酒,臉色愈紅,眉眼漸漸有些麻胡,眼角上煬出黃眵,舌頭也肥胖起來,說出來的話呼嚕呼嚕的,眼見著他是醉啦。他前仰後合地站起來,模樣古怪,一臉神情難分哭與笑……咱喝了書記的酒……也就算半個書記……常言道一醉能消千種愁啊———兒行千里母擔憂喝了書記的酒咱就哪學幾腳書記的走———晃晃悠悠悠悠晃晃恰如那金絲鳥兒站在高枝頭———吃不愁來穿不愁二八嬌娘伴俺睡在熱炕頭———
爹推了他一把,他就勢跌倒,脖子扭幾扭,我們認為他跌死啦,卻早已鼻息如雷。爹把王先生搬起來扔到炕上。又往阮書記那瓶被王先生喝下去半截的酒壺裡灌進了涼水。
我們閉著眼全都看到啦。
爹踢醒了我們,讓我們撒尿,上炕去睡。
我們懵懵懂懂地爬起來,把尿滋到牆角的耗子洞裡。撲嚕撲嚕地響著是尿往洞裡灌的迴音。
我們爬上炕去,真的睡著了。
我們做了許多夢。
許多丟人的夢。我們的骨節咯嚕咯嚕地響著。
豬肉迅速地變成我們的骨頭。我們的肉皮發脹。
豬肉迅速地變成我們的皮肉。
我們在夢中快速生長。
8 天黑啦。湖水中儲存的熱量開始揮發,於是湖面上籠罩著一層彩色的溫暖霧氣,於是我們赤裸裸地站在湖邊就感到清涼的風嚴肅地提醒我們的脊背,溫暖的熱流親切地撫摸著我們的肚皮。
“報仇的時候到啦!”
“到了報仇的時候啦!”
“我跟你們一起走,”我說,“我也痛恨這個阮大頭、阮大公雞、阮大肚子!”
他們兄弟各按著我一隻肩頭,說他們不理解我的話。我大聲地叫囂著,以至於剛吼了兩聲喉嚨就嘶啞啦。匆匆忙忙、吃力地嘟噥著,我,向他們表示我對阮書記的深仇大恨。
“好,我們帶你去。”
“你不要亂說亂動。”
我們把衣服脫下來,捲成一個球,用草葉捆起來,掛在岸邊一棵垂柳樹上。垂柳樹的鮮紅的枝條直垂進湖水上。當我們把衣包掛上去時,所有的枝條都顫抖起來。我們望著它,費盡心思也不理解它的意思。
復仇記(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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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微弱的光芒裡,我看到兩兄弟雙腿間的Rou棍子直挺挺著,呈鮮紅的顏色,根部的毛兒綠油油的———宛若兩支新鮮的胡蘿蔔,真真美麗又多情,機警可愛還透著一股愣頭愣腦的傻勁兒。
他們說:“撒點尿撒點尿塗到塗到肚臍眼兒上肚臍眼兒上預防感冒預防感冒!”
他們玩弄著腿間的“胡蘿蔔”時竟然毫無羞恥之感。可我卻拘謹得撒不出尿來。他們恥笑著我,等待著我,誘導著我。
他們是如何徹底消除了暴露肉體時產生的羞恥感的呢?
“水不涼,尿不出來就算啦吧。”
“尿不出來就算啦吧,水不涼。”
像昨天夜裡渡湖時的情景相似:他們每人架著我一隻胳膊,慢慢浸入湖水中,湖水淹到了我的脖頸淹到他們的心臟。湖裡的水層次分明:上面是溫暖的,下面是冰涼的。我們俯下身去。我感到十分愜意,像在雲團上飛翔。他們的手掌划水時,我又看到了他們指間的蹼膜。
游到湖的對岸。身體乍一離水,竟是十分的戀戀不捨。蘆葦地腥冷的空氣侵襲過來,我打著哆嗦。
要到村裡去,必須穿過這片蘆葦地,蘆葦地裡是毒蛇懸掛如豆角的險地。我有些畏葸不前啦。
“你不要駭怕,我們有辦法。”
“你駭怕不要,有辦法我們。”
他們從一棵蘆葦上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