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以這些記錄在案的話,你不能不承認李世民,具有相當程度的唯物主義觀點和相信科學破除迷信的進步思想。還頗有一點反權威的精神,敢於對秦始皇、漢武帝發難。可據《資治通鑑》,這位陛下,卻是一直沒有斷了服種種延年益壽,壯體強身的不死藥。
開府儀同三司高士廉,崩。上(李世民)將往哭之。房玄齡以上疾新愈,固諫,上曰:“高公非徒君臣,兼以故舊姻戚,豈得聞其喪不往哭乎?”帥左右自興安門出。長孫無忌在士廉喪所,聞上將至,輟哭,迎諫於馬首曰:“陛下餌金石,於方不得臨喪,奈何不為宗廟蒼生自重!”上不聽,無忌中道伏臥,流涕固諫,上乃還入東苑。
看房玄齡和長孫無忌兩位臣下的堅定態度,這種因服藥而有所禁忌的干預,既不是第一次,也不是最後一次。而且,還由此判斷,唐太宗服的藥,是中國古方,當為發軔於漢,濫觴於魏晉,至南北朝,至隋而氾濫,至唐代便大行其道的“五石散”。
讀魯迅先生的《魏晉風度及文章與藥及酒之關係》,我們知道,服了這種藥以後,痛苦難耐,非常人所能忍受。因其所含藥物成分,《抱朴子》為丹砂、白石英、紫石英、雄黃、白礬、曾青、磁石;《諸病源候論》為石鍾|乳、硫磺、白石英、紫石英、赤石脂。儘管自魏至唐,其配伍方劑,至少不下十餘種,莫衷一是,但都離不了以上所列硫化物及礦石等燥熱上亢類藥。所以服藥以後,要行散,要揮發,要冷食,要靜息,純系自虐,不得安寧,否則,藥性散發不出,就會出大問題,這才使得長孫無忌,敢抱住唐太宗的坐騎,要陛下回宮將養。
既然服藥如受罪,為什麼還自討苦吃?因為,在古籍《神農本草經》中,這些藥石被視為“輕身益氣,不老延年”的上品。在《傷寒論》和《金匱要略》等傳統醫學書籍中,更認為具有壯陽及治療陽痿的功效。所以,古人服用“五石散”,實際上是看重其所能起到的“偉哥”作用。唐代孫思邈的《備急千金要方》中,有“貪餌五石,以求房中之樂”的說法,也證明了當時人服藥風氣所為何來。
而據荷蘭人高羅佩的研究,在其《印度和中國的房中秘術》一文中,性行為和延長生命力的依存關係,這兩種古老文化是相互影響著的。對李世民來說,當然中西合璧,各取其長。一方面,魏晉時何晏、王衍的“五石散”及其衍生產品,得以再度弘揚;一方面,胡僧那羅邇娑寐、盧伽阿逸多的金丹,得以成氣候而光大,其根本原因,就是這種不死藥,本土的也好,進口的也好,不但起到長生不老的作用,還能具有壯陽固本的作用,這正是李世民對付三宮六院所求之不得的。
唐朝的不死藥(4)
唐太宗的後宮裡,有多少佳麗,已不知其詳,但其建制,肯定要較他為秦王時,大大擴編。然而,這好像還不能滿足他的性需求,趙翼的《廿二史札記》載:“太宗殺弟元吉,即以元吉妻為妃。”玄武門之變後,他很快將他的弟媳,那位漂亮的小楊妃,納入他的後宮,寵愛有加。顯然他早就垂涎這位婀娜多姿的原教坊的舞伎,很快生了一個兒子李明,封曹王,倘不是受到阻攔,甚至要立她為皇后呢!
同是趙翼的《廿二史札記》載:“廬江王瑗以反誅,而其姬又入侍左右。”廬江王李瑗系李淵兄之子,因從李建成謀反伏誅,他馬上將李瑗身邊最美麗的侍姬,收之內廷,歸為己有。一次,還向黃門侍郎王珪炫耀,問他知道這個美人是誰?“李瑗殺其夫而納之。”下面沒有說出來的話,就是如今我殺了李瑗,她復又歸之於朕。王矽能對這位好色的帝王說什麼呢?
而據《資治通鑑》載:“故荊州都督武士彠女,年十四,上聞其美,召入後宮為才人。”看來,他對於女人,是採取多多益善的政策。結果這個才人,在後宮三千粉黛中,並不能時常受到寵幸,她就瞟上了他的兒子李治,後來成為他的老婆。所以,民間遂有“髒唐臭漢”甚為不雅的負面評價,應該是和這些宮廷穢聞分不開的。
從這位具有胡人血統的李世民所表現出來的那種原始民族的性習慣、性觀點看,仍保留著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國家的起源》一書中,所述及的早期社會形態的“普那路亞婚”和“劫掠婚”的野蠻性風俗,大概不錯。因此,他特別不在意,不在乎中原地區的家族輩次、姻親血緣的倫常。這種亂侖行為,他是不以為意的。所以,他活了五十歲,以如此短促的生命週期,卻高頻率地生育出十四位皇子,二十一位公主,若夭殤計算在內,當更多一些。
所以,他聲討秦皇漢武求仙長生的同時,半點也不覺得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