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樓柔聲道:“那我放你下來,你自己走好不好?這樣被別人看見,只怕有損公主清譽。”
慕容瀠聽他又是為自己考慮,心中一陣安慰,可是卻沒有下來的意思,勾住容樓頸項的右臂反而緊了緊,然後將腦袋貼在他的肩膀上,肯求道:“我剛才心裡憋悶得好苦,在你背上倒感覺好多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帶我尋一處僻靜的地方,陪我說說話,成麼?”發現自己臉上的妝容被淚水弄溼,現在又沾到了容樓衣袍的肩部,她抬起左手用力擦了擦臉上的淚水,也無暇顧及被化開的胭脂水粉弄花了的面頰。
容樓腳下頓了頓,雖然沒有吭聲,卻依她所言一路小跑,揹著她悶頭向城外而去。
燕國的春天雖然時間極短,卻來得很快,幾乎是一覺醒來便草長花開,但同時也是多風多雨,喜怒無常的。眼見剛才一片晴好,這會兒卻颳起了大風,飄起了小雨。
容樓尋見一處寺廟大門緊閉,看上去甚是蕭條。不過它所處地勢頗高,屋簷又十分寬綽,倒是個遮風避雨的好去處。
他跑進簷下,放下背上的慕容瀠,瞧見她一臉髒兮兮的站在身邊,絲毫看不出以往的美麗和豐姿,不由心生憐惜,道:“剛才為什麼哭得那麼傷心?”
慕容瀠感覺終於有一個人肯好好聽自己說話了,便一古腦兒把事情全都對容樓說了,當然也包括先前同慕容衝的爭執。
容樓一聽之下,大驚不已,顯然在此之前他並不知道吳王夫人被抓一事,訝然道:“怎麼會這樣?”
他同慕容令情同手足,而段洛就是慕容令的親生母親;他受吳王慕容垂的知育之恩,視其為父,而段洛正是他的結髮妻子;他在吳王府裡住過不短的時間,也吃過吳王夫人段洛親手照著食譜學做的漢家小菜。。。。。。想到這裡,容樓只怕是自己耳朵聽錯了,面色極其鄭重,又道:“真的確有其事?”
慕容瀠點頭道:“千真萬確。”
容樓思索了片刻,道:“等雨小一些,我先送你回去。”
慕容瀠嘆了口氣道:“我現在不想回去。連‘鳳凰’都不肯幫吳王夫人。。。。。。”然後她象是突然想到了什麼,目光閃爍道:“對了,你和鳳凰關係最好。我知道智計如他一定能想到化解這事的辦法,只是他不願意淌這趟混水。不如你替我再好好勸勸他,說不定他能聽你的?”
容樓搖頭道:“你和他有血脈之親都勸不動,我不過只是他一個朋友,怎麼可能讓他聽我的。何況這是立場問題,不是能勸得動的。他身為皇子,選擇站在你母后的立場上原也無可厚非。”
慕容瀠仰起一張小髒臉,期盼地看向容樓道:“那你呢?你站在哪一邊?”
容樓沉默不答。
他的立場從來就沒有改變過--他一直站在自己一邊。
慕容瀠也沉默片刻,突兀道:“其實我恨母后。”
見容樓一臉疑惑,她又道:“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你曾經問我為什麼會患上‘口吃’的毛病。現在我告訴你:是因為很久前的一天,我見到母后同一個男人單獨在一起說些纏綿悱惻、情意綿綿的話。那些話原本是她應該只和父王說的。。。。。。我想任何一個做女兒的發現自己的母親同別的男人有姦情,尤其那個男人還和她的父親有血緣關係,都不會原諒那個做母親的。我曾經替母后想過成千上萬個藉口,但是沒有一個能真正說服我自己。這次的事情,我不能和‘鳳凰’一樣站在她的立場上,應該就是因為我不相信她,我也永遠忘不了那件事,就象我會一輩子都帶著‘口吃’的毛病。”
。。。。。。
容樓靜靜地聽她訴說、哭泣,一言不發,只是在她需要的時候向她敞開懷抱。
慕容瀠在他懷裡哭訴著:“為什麼?為什麼我會有這樣的孃親?!老天為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
容樓輕輕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不要怪老天,至少你還有孃親。。。。。。”
慕容瀠仰起頭看著他,無限憐憫道:“對不起,我忘了,你孃親去逝的早。”
容樓苦笑了一下,又看了看屋簷外漸下漸止的雨,道:“不下了,我送你回宮。”
吳王府內,慕容令代替父親慕容垂接見了容樓。
二人見面,相視一笑。隔了那麼久,再次相見時的感覺已不是當年的師徒之誼,反倒生出兄弟的久別重逢之情。
容樓發現慕容令眼圈發黑,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比當年在神機營時的風采差了許多,心中百感交集。想是他近來為母親的遭遇煩惱所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