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話,他的眼神像是看著王承恩,卻又像是看著更加難以觸控的影像,“你還記得曹化淳吧。要說你掛在曹公公的名下,但是你們也沒有見過幾面吧。他離開京城已經多年,也不知道他在金陵過的如何了?”
王承恩聽著這話,放空了腦袋,後背開始冒出了汗來,曹化淳這個信王府曾經的太監總管,他當然知道。傳聞曹化淳天資聰慧,勤奮好學,詩文書畫,樣樣精通,在宮中風評不錯。先帝在位時候,深受司禮太監王安賞識,倚為親信。後來被派到了信王府中,侍奉五皇子朱由檢。但是先帝駕崩後,天啟皇帝登基,魏忠賢得握大權,害死了王安,曹化淳也被逐出了京城,現今在南京待罪。自己剛入宮的時候,是見過曹化淳,那個時候他不過是個無名小卒,與那位受寵的曹公公,根本攀不上什麼關係,雖然說掛在了曹公公的名下,只是因為他也入了信王府的關係。
如今王府出了這樣一檔子事情,王爺為什麼要提起曹化淳,難道是在做什麼比較?王承恩腦中閃過猜測,卻更怕朱由檢認定其他的事情,比如其實自己能進入信王府,確實也與魏忠賢有關。
朱由檢沒有要聽王承恩的回答。對於眼前的這個人,知道明史的人,總會多留意一分。
在崇禎帝窮途末路的時候,身邊只剩下了一個太監,就是王承恩,他陪著曾經的九五之尊走上了黃泉路。直到生死關頭,崇禎帝身邊也只有一個太監,一同吊死在煤山上。那樣殉葬赴死的忠貞,究竟有幾分是歷史的必然,還有幾分是人心的真實,都被滾滾煙塵埋沒。後人能知道的少之又少。只是因為明朝的最後有了這樣一個太監,讓太監這個詞多了一份悲壯。
青史成灰,其中的真相,朱由檢無從判斷,但對著一個能夠簡在帝心的太監,絕不能用好壞,或者簡單的正邪去判斷。能在深宮中有一席之地,心地不會純良,更不會不懂權衡利弊。最初的時候,王承恩進入信王府,背後有著多少魏忠賢的手筆呢。
只是王承恩懂得如何取捨,也知道怎麼活得更好。也許,在這之上,他還有這一種氣節,一種被太多人丟棄的氣節,就是一旦決定了忠心,就一條道走到黑的覺悟。
朱由檢不知道這個時候,王承恩是不是已經做好了選擇,可這一次的事情過後,他必須做出選擇。山雨欲來風滿樓,朱由檢敏銳地覺得時間也許不多了,越是在這個時候,就越是要明確地抓住什麼,而在內侍之中,王府之中管事的那位一定要能夠堅定地站在魏忠賢的對立面。曹化淳如是,王承恩也必須如此。
“王承恩,你跟我到了信陽,是信王府的總管,那麼你就要明白坐在這個位子上意味著什麼。”好半響之後,朱由檢才又說話了,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想想從前的王安,再想想曹化淳,看著如今的魏忠賢,你也要做個明白人才好。記住,我只給你這樣一個機會。”
朱由檢說完,也沒有讓王承恩起身,就離開了。王承恩臉上的汗珠滴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小攤的印記,他不敢抬頭,無人看到他扎進了手心的指甲,讓雙手滲出了血來。
王爺從頭至尾沒有自稱‘本王’,一直用著‘我’,好像與從前一樣對自己信任。但是過去的幾年,王爺會叫自己‘大伴’,卻從來只是自稱著‘本王’。雖然早在離開京城的時候,他就覺得王爺似乎是變了,而王爺微服出巡帶著的人也是方正化,而不是自己。直到這一刻,王承恩確定信王已經不再是那個信王了。不再是那個會暴躁,也會不安的京中藩王,而是變成一個有了帝王之心的人。
王承恩微微看向了北方,在遙遠的京城紫禁城內,那幾位又是怎麼想的。王府的這次嬰兒事件,僅僅只是一個開頭。雖然自己什麼也沒有做,但是什麼也沒有做,就是一個錯誤。沒有幫忙害人,卻也沒有幫忙救人。
王承恩嘴角微動,想要自嘲,但又隱了下去。皇上沒有子嗣,王爺又是皇上唯一的親兄弟,皇權更替的危機已悄然而至。
作為一個在宮中長大的人,王承恩明白,從今以後,跟著信王走上的路,是那條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艱險之途。但是作為一個太監,他又能夠有什麼其他的選擇。想要不像螻蟻一樣活著,就不能只是一個王府的太監總管,而只有成為皇上邊上的心腹太監才行。
魏忠賢想要讓他監視信王,但是從他進入王府的那天,就已經不可能向魏忠賢效忠了。因為在皇位邊上的太監總管,從來只有一個人。所以王安死了,曹化淳被逐。
看明白的人平步青雲,而看不明白只會跌落塵埃。
王承恩跪了一個晚上,在清晨的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