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說:“能長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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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氏說:“豆官的傷我看不大要緊啦。”
“嫂子,”爺爺問,“你說,一個子兒還行不行?”
劉氏說:“我看行,獨頭蒜更辣。”
爺爺說:“真行?”
劉氏說:“俺那個小叔子生來就是一個子,還不是生男生女一大串。”
爺爺說:“噢。”
夜裡,爺爺將疲乏的頭顱伏在劉氏溫暖的懷裡,劉氏用那隻大手摩挲著爺爺瘦骨嶙峋的身體,細語綿綿地說:“兄弟……你還行嗎……還有勁嗎……你別愁了,乾乾我,心裡是不是輕快一點……”
爺爺嗅著劉氏嘴裡噴出來的酸甜氣息,一下子就睡熟了。
母親總也忘不了張先生用鑷子夾住那顆紫紅色的扁球兒的情景。張先生把那球兒舉得眼前看一陣,然後扔進盛著髒棉花球、破皮爛肉的汙物盆裡。豆官身上的一個扁球兒被張先生扔進汙物盆裡。昨天是寶貝,今天進了汙物盆。母親十五歲多了,漸省人事,她又羞又怕。她在照顧父親時,看著父親那被紗布纏住的雞子,心裡怦怦跳,臉一陣發燒,一陣發紅。
後來她發現了劉氏跟我爺爺睡在一起。
劉氏對她說:“倩兒,你十五歲了,不小了,你撩撩豆官的雞兒看看,能挺起來,他就是你男人啦。”
母親羞得差點哭了。
父親的傷口拆了線。
父親躺在窩棚裡睡覺,母親悄悄地溜進去,她輕手輕腳、臉皮滾燙。她在父親身邊跪下,輕輕地把父親的褲子褪下來。在月亮的光線下,母親看到父親的雞子因為受傷變得醜陋不堪,雞頭上帶著生死不怕、瘋瘋顛顛的野蠻表情。她小心翼翼地用汗津津的手握住它,感到它漸漸熱起來,漸漸在她手心裡膨脹起來,並像心跳一樣在她手裡跳動著。父親睜開了眼,乜乜斜斜地說:“倩兒,你幹什麼?”
母親驚叫一聲,撒腿就跑,與正要進窩棚的我爺爺撞了個滿懷。
爺爺扳住她的肩頭,問:“怎麼啦,倩兒?”
母親哇一聲哭了。她掙脫爺爺的手,飛跑著去了。
爺爺鑽進窩棚。
爺爺像發瘋一樣跑出窩棚,找到劉氏,抓住她的兩個Ru房,用力撕扯著,語無倫次地說著:“是獨頭蒜!是獨頭蒜!”
爺爺對著天空,連放三槍,然後雙手合十,大聲喊叫:
“蒼天有眼!”
爺爺用手巴骨敲打著牆壁。陽光斜射進來。照著擦得鋥亮的炕桌上擺著的高密泥塑。白窗戶上貼滿了奶奶親手剪出的構思奇巧、花樣翻新的剪紙。五天之後,這裡的一切都要在戰火中化為灰燼。現在是一九三九年八月初十,爺爺蜷著一隻傷臂,帶著滿身汽油味兒,從公路上歸來。他和父親一起把那挺歪把子日本機關槍埋在院子裡的楸樹下,又進屋來尋找奶奶藏下的銀錢。
牆壁空空洞洞的響著,爺爺掏出槍,用槍把子砸牆壁,一下子砸出一個洞。爺爺伸手進去,拖出了一個紅布小口袋,搖搖,譁啷響,倒在炕上一數,五十塊銀洋。
爺爺把銀洋裝好,說:“走吧,兒子。”
父親問:“爹,去哪兒?”
爺爺說:“進縣買子彈,跟冷麻子算帳。”
父親和爺爺走到縣城北邊去,太陽偏西,膠濟鐵路在高粱棵裡烏青青如一條長龍,黑色的火車喀當喀當地爬來爬去,一團團焦黃的煤煙繚繞在高粱梢頭,鐵軌亮唧唧地刺眼,像龍的鱗片。火車尖利的嘶鳴使父親心驚膽顫,他緊緊地抓住爺爺的手。
爺爺拖著父親,走到一個高大的墳墓前,墓前有一塊兩人多高的白石碑,碑上扁扁的字跡已剝蝕的難辨橫豎,墓四周有幾棵雙人難以合抱的老柏樹,樹冠黑森森的,無風也在嗚嗚地鳴叫。墳墓被血紅的高粱包圍著,像一個黑色的孤島。
爺爺在墓碑前挖了一個坑,把自來得手槍放進去。父親也把他的勃郎寧手槍放進去。
父親和爺爺跨過鐵道,望到了高大的城門洞子。城門樓子上高挑著一面日本旗,旗上的紅日與西斜的紅日相映著,顯得鮮明又輝煌。門洞兩側站著兩個崗哨,左邊是日本兵,右邊是中國兵。中國兵盤問搜查著老百姓,日本兵持槍立著,看著中國兵搜查中國人。
爺爺一過鐵道就把父親背起來,低聲說:“裝肚子疼,哼哼起來。”
父親哼哼了兩聲,悄聲問:“爹,就這樣哼哼嗎?”
爺爺說:“動靜再大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