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喬俊。別看我長得高大英俊,可在大家眼裡,我只是矮塌塌的醜八怪,是垃圾似的鐵礦碴。革命迅猛發展,戰爭風雲突變,革命道路上再不容許有拉破車的慢吞吞的羸牛擋道。革命軍隊是個大熔爐,如今我參軍了,在這個大熔爐裡我一定能百鍊成鋼。到了朝鮮戰場,我發誓用自己鋼鐵般的胸膛,擋住美國鬼子瘋狂前進的戰車,讓祖國人民幸福安康。';馬革裹屍還';,雖也是豪言壯語,但觀念過於陳腐,';青山處處埋忠骨';,才是我們革命青年的堅定信念。如果我戰死在朝鮮,青山可以埋,河海可以葬,烏鷂啄肉我不惜,寒水銷骨我不懼,我和石瑾是情侶,我們不需要棺材,我們只需要編號十七、十八,烈士紀念碑上無需留下我們的名字,我只求給我們寫上';十七、十八';。如果有幸我能從槍林彈雨的縫隙裡鑽出來,能佩戴朝鮮共和國的勳章(。dushuhun。)勝利回國,我也不會躺在功勞簿上睡大覺,我一定當建設社會主義祖國的排頭兵。他激動的情緒稍微消歇,高昂的語調暫且停頓,轉過臉對石瑾說,那時我們回到昆師,我教政治,負責洗腦;你教音樂,擔任移情。我們從不同的側面,把**的信念注入學生的頭腦。你看怎麼樣?石瑾微笑著點了點頭,他更得意地昂起傲慢的頭,慷慨激昂地,我以為和平時期,最要緊的是沖刷人們汙穢的頭腦,塑造人的高尚的靈魂,把像我這樣的頑石,雕琢成精美的散發著高昂革命精神的藝術品。如果我能在兩年內勝利歸來,那麼昆師一年級的學生,還能聽到我的動聽的演講,欣賞到石瑾的動聽的歌喉和優美的舞姿。如果戰爭三年內不能結束,那麼,我的親愛的同學,不能聽到我精彩的講課,也見不到她的優美的舞姿,那真太遺憾了啊!還有,今晚的菜餚全是奇珍美味,尤其是';蓮蓬快綠';,形態更美,味道更鮮,名目更耐人尋味。現在我吃上了,可是遺憾得很,我的同學,比如仇虯、竹海,他們是最優秀的人才,他們只目見了,卻不曾品嚐。我想,將來我們';十七';';十八';回到昆陽,一定還在怡情旅社宴請老師同學,專吃這道奇珍美味,讓大家看個夠,吃個飽。我決不食言,請大家騎驢看書,走著瞧。說完,他十分惋惜,不住地搖著頭。
開始,大家對他的慷慨誓言,極其欣賞崇敬,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山雞終於變鳳凰,可喜可賀。繼而聽到他用豔語淫詞,狂傲調侃,個個都認為這是對嚴肅神聖的革命的褻瀆,個個怒形於色。可是誰都敢怒而不敢言,因為大家知道,他畢竟已被徵入伍,明天就要開赴戰火紛飛的朝鮮前線,用血肉之軀,去築就捍衛祖國的鋼鐵長城。除了間或的幾聲不滿的籲嘯,誰還能說些什麼呢?
竹海,你臉上的陰晴萬千變幻,腦子裡翻江倒海,可嘴裡不吐一詞,究竟在想些什麼呢?仇虯見他呆坐沉思,知道竹海在向遙遠的思想源頭溯游,一時沒有驚破他尋根的美夢。可是他長時間醒不過來,仇虯實在等不及了,將一雙筷子塞到他的手上,說,老哥,這道菜當年我們見過,可惜沒有吃到。如今,我攪盡腦汁,辛辛苦苦地做出來了。我不期你驚喜讚譽,也望你能點頭品嚐。你是遠客,你不先吃,我怎麼敢嘗?
竹海原來已經吃得很飽了,不過讓仇虯這麼一將軍,又把他從深邃的酣夢的隧洞裡強拉回來,他記起了當年送同學參軍赴朝作戰時,曾在送別的灑宴上見到這道菜,只是未曾吃到。後來,也多次想去怡情旅社品嚐,只是由於它的價格不菲,而自己又阮囊羞澀,三過其門也不敢入。近三十年的苦難的殘酷折磨,記憶的螢幕上只有飢謹的魔影,哪裡還能聞到它誘人的異香呢?經仇虯提醒,送同學參軍的熱烈場面,頓時在他頭腦裡閃現,喬俊要請他品嚐蓮蓬快綠的狂言,也即刻在他耳邊響起。他就告訴仇虯自己人剛才在想什麼,並且感慨殊深地說:
革命戰爭的確是座大熔爐,它能陶冶盡一切人的思想感情上的廢滓殘碴,煉就意志的純鋼。當年喬俊的腦子裡塞滿了舊思想的垃圾,可是,在朝鮮戰場上竟那麼勇敢頑強,戰功彪炳,獲得了共和國勳章(。dushuhun。)。他堅守上甘嶺陣地,子彈打光了,就與敵人拼刺刀,刺刀折了,就與與美國鬼子撕咬在一起,犧牲的時候,嘴裡還咬著敵人的半片耳朵。石瑾也在赴前線演出的途中遭遇敵人人的轟炸,英勇地獻出了年輕的生命。他們真正成了我們同學引以為驕傲的';十七';、';十八';,我想,他們要是還活著,那應該不是他請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