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得臉皮薄都顧不上了,就想跟他待著——罷了,這也挺好。
於是宮女送宵夜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陛下和阮娘子都坐在榻上,陛下背靠著牆、雪梨倚在陛下懷裡。
兩個宮女頭都沒敢抬,把小榻桌往床上一支,宵夜擺上去,趕緊福身退到一邊。
過了好一會兒,聽見瓷器微響的聲音,二人才敢稍抬了抬頭。
一瞧,阮娘子還是倚在陛下懷裡,臉上淚痕還沒幹呢,人倒是笑了。
陛下拿瓷匙舀著碗裡的小餛飩喂她,喂完了還問:“好吃麼?”
“嗯!”雪梨一邊吃一邊點頭,手指在他腰上戳戳,“陛下吃一個?”
“我吃飽了。”他一笑,放下瓷匙又拿了個豆沙包給她。
雪梨連起都懶得起來,接過豆沙包就直接靠在他懷裡吃。
好累啊……
不過豆沙包好香!
她閉著眼睛啃,吃完了之後他再遞東西過來,她就不吃了:“想早點睡,吃太多直接睡要不舒服了。”
越活越知道講究了。
謝昭想著一哂,叫宮女服侍她盥洗去,自己先行躺下歇會兒。
雙眼一闔,他不由自主地開始想事,細想下去,心裡居然很有點佩服她。
還是挺有魄力的……
對付太后這事上,他小時候一直在服軟,後來繼了位、自己慢慢強大起來了,便開始直接和太后硬頂,針尖對麥芒。
而她今天的這個路數,是他從來沒試過、甚至也沒去想過的。
她用她的一技之長,把太后原本打算找她麻煩的一頓晚膳變成了她自己獨佔優勢的地方。
她對膳桌上的規矩不熟,太后肯定能挑出她一大堆錯來——或者就算她熟,太后也還是能吹毛求疵地挑出錯來。
連惠妃都沒少被這個刁難。
但她這燜鍋一上,晚膳的風格都完全變了,成了太后對這吃法全然沒經驗,她就顯得不那麼沒底氣了。
菜式安排上也真是小聰明用盡。
按理說一個燜鍋沒關係,配菜的話大可以冷盤熱菜都配幾道,她全上的冷盤。
謝昭剛開始沒覺得什麼,後來細一琢磨……
估計是她最終也沒鬧明白“離得遠的菜不能夾”的這條規矩裡,到底是多遠的菜算“離得遠”,所以索性都配冷盤——誰閒的沒事吃一肚子冷盤啊?直接不吃倒是沒什麼大不了。
別說,就連七弟易氏明軒君都只盯著燜鍋吃來著,太后自己都沒怎麼動冷盤。
這麼一來,也就沒人多管什麼“每樣菜只能夾三筷子”的規矩了。
就燜鍋一個熱的,只下三筷子?母后你吃一個我看看!
這個梨子……
謝昭回著味哭笑不得。還真有她的,原本他都打算好了,為護她,膳桌上他免不了再跟太后硬碰硬一回。
誰知她這麼小聰明一耍,別說太后了,整個晚膳上的規矩都順著她的心思走。她不緊不用擔心被太后挑錯,還可以自己吃得自在。
——至於最後還是沒怎麼吃,那主要是照顧阿杳來著,另一回事。
雪梨沐浴回來的時候,手裡還拿著塊帕子繼續擦半溼的頭髮,甫一抬頭,就看他笑看著她。
“看什麼……”她雙頰一紅,低著頭拐彎往妝臺走,坐下身,等宮女幫她梳頭。
謝昭低一笑下了榻,徑自拿了妝臺上的牛角梳子,揮手就讓旁邊的宮女退下了。
雪梨傻眼看著他在自己身後笑意滿滿,梳齒剛一觸到頭皮她就反應過來,一個激靈之後面紅心跳地雙手捂臉:“幹什麼啊!”
為什麼要突然過來幫她梳頭嘛……
還笑得這麼……溫存……
“嘖,剛發現自己娶來的姑娘比我從前以為的還要好。”謝昭在她身後說得一本正經,雪梨剛要從臉上拿下來的手立刻又捂回去了,原本微涼的手心都被雙頰燙得發暖了!
謝昭從鏡中笑看著她的羞赧,好像突然就明白了史書裡的帝王專寵都是怎麼一回事。
“專寵”這詞說來,就讓人覺得是昏君作為,鮮有人把這話跟“專情”貼上,只會覺得做出這樣的事的皇帝不顧大局。
但實際上……
沒有人會主動想當“昏君”,為什麼依舊這樣一意孤行,大約只有做出這事的帝王自己心裡明白這是什麼感覺。
沒有什麼大道理可說,甚至並不需要刻意地給自己“一心一意待她”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