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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部分

有顯出勃然大怒的樣子,儘管他看我的眼神寒冷得讓我心悸。

“心是什麼?”他冷冷的問我。

我不知他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只能支支吾吾的說:“心是腹中之物。”

比干竟突然仰天長笑,聲音淒厲得如同黑夜中枝頭棲居的梟。

“你錯了,”比干說,“心是一身之主,隱於肺內,做六葉兩耳之間,百惡無侵,一侵即死。心是世間萬物的靈苗,天地永珍的根本。若是沒有了心,一個人會死的,你知道麼?”

我心亂如麻,不知該如何回答他。

比干沒有理會我,仍是繼續問我,聲音卻變得深沉而哀惋:“你今天要我的心,就是要我死,不是麼?”

我沉默不語。

我雖恨他,卻終究是他的侄子。

比干瞪大了眼睛望著我,等著我的回答,見我一直沉默不語,似乎終於還是失望了。

於是他厲聲大喊:“酒色昏迷,糊塗狗彘,我今天就把心取下來給你,看你日後如何安睡!”

說罷,比干竟奪下身旁武士腰間的佩劍,一劍刺進自己的腹中。

我轉過頭去,不敢觀看這血淋淋的場面。

可是比干的身上竟一滴血也沒流。他用那短劍割開自己的腹部,將心掏了出來,扔到了我面前的地上。之後竟掩袍不語,轉身離去了。

我愕然的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和地上的那顆心,不知是該難過還是該驚訝。

那顆七竅玲瓏心

比干

不知為何,掏出了那顆七竅玲瓏心之後,我竟突然感覺輕鬆了很多。彷彿是一個揹負了一輩子的負擔終於被卸去,整個人都空靈了一些。

或許讓我一生都不快樂的,就是那七竅玲瓏心。

我離開皇宮,低著頭朝西南方向走。路上遇到了無數和我熟識的人,他們和我打招呼,我卻一言不發,只是朝前走。我的生死仍未可知,無暇理會這些擦肩而過的路人。

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遠,我看見了一個蓬頭垢面的老婦人,在塵土飛揚的土路旁叫賣無心菜。

我知道決定我生死的這一刻來到了。

我走到那矮小的老婦人身旁。她仰頭看我,目光中帶著疑惑。

“你賣的是什麼?”我問她。

“我賣的是無心菜。”她淡淡的說。

我幾乎能夠感覺到自己聲音的顫抖:“菜若無心,尚能成活;人若無心,又將如何?”

那老婦人聞言竟嫣然一笑,笑容嫵媚而惡毒:“人若無心,自然就死了。這樣簡單的道理,你活了一大把年紀竟然都不明白麼?”

我立刻口噴鮮血,跌倒在塵土中。

臨死的那一刻,我看見面前的那個老婦人變作了一個美麗妖豔的女人,對我冷冷的一笑,轉身款款離去了。

是蘇妲己。她變作賣菜老婦,來了結我們之間的恩怨。

我心中黯然淒涼。

這個我所憎恨的女人的微笑,竟然是我臨死前視線中所擁有的一切了。

於是我慢慢的閉上了自己的眼睛,不再去想自己一生中的任何歡樂或痛苦。冥冥之中,我彷彿聽見了遙遠的地方有貓頭鷹啼叫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召喚。

紂王

妲己喝下七竅玲瓏心煎成的湯,悠然轉醒。

她醒來的那一瞬間,我立刻緊緊的抱住了她,生怕她再離我而去。

我恨我自己,為了一個女人而犯下覆滅人倫的滔天罪過。可我是如此深的愛著這個女人,愛到願意為她而憎恨自己。

三天之後,人們在朝歌西南的鄉間小路旁發現了比干的屍體。

這個讓我一生不快的老者終於閉上了那張狠毒的嘴巴,永遠的安睡了。他靜靜的躺在我面前,面容如此平和安詳,彷彿世間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無謂的浮雲。

那是我第一次如此強烈的依戀他。

妲己

“現在你知道我這些年是如何過來的了。”我淡淡的對喜媚說。

她卻若有所思的問:“他殺了我們的朋友,我們便要殺他,這就是做人的道理麼?”

我淡淡的笑了笑,對她語重心長的說:“不。在人類的世界裡,是沒有任何道理的。”

窗外飄過一片沒有蹤跡的浮雲,如同我此刻的心境。

心裡竟有些難過

雉雞有意能歌月,

玉石無心解鼓聲。

斷送般湯成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