顆綠松石,紅珊瑚。一概藏銀鑲邊之寶貝,繁花似錦的一頭。
他的藏袍也是五彩豔麗:貢緞的質地,花素綾的滾口,金絲盤角。整個袍身皆悉以五彩祥雲,蓮花法輪以及飛鷹神鹿的華美圖案。袍子穿上身,裡面緊裹的是細綢小長衫。長衫的領口皆由五彩多層假領組合,看起來,那衣袍裡面盡是層層疊疊的細軟內衣。腰間則繫上一道復加一道的篩絹綢腰帶,其間插上一把峭拔大藏刀,背配銀質鏤空的嘎嗚佛盒,又插三面風馬旗於嘎嗚之上。下身穿的月白色絲綢老鷹褲,牛皮繡花長筒靴,一身閃著富麗的光芒,給人直接的印象:這家境是何等的殷實富足。
事實上屬於月光自己家的,也只是那一身貢緞藏袍,頭上的一塊象牙圈和腰間一把銅把藏刀而已。還有一條祖傳的瑪瑙珠子的護身符,卻是在那個逃難的夜晚戴在了我的脖子間。
第32節:福氣(2)
我下意識地用手摸索脖子,有些過意不去。滿身珠光寶氣的月光卻站在我面前樂呵呵直笑,一臉燦爛。“梅朵,我的瑪瑙珠子戴在你的脖子上,就是比我戴起來要好看。我想嘛,要是你也能穿起我的袍子,那會像什麼呢?”
蘇拉孩子立馬接過話,“那會像新娘子。老師要是穿上阿叔的衣袍,肯定是拉姆(藏語意為:仙女)一樣好看的新娘子!”
多農喇嘛站於一旁,眼睛望著月光和我微笑。月光在喇嘛面前,卻是有些不自在了,揮舞著馬鞭朝賽馬場上跑去。
一場純粹的賽馬此時正在麥麥草原中央最平坦的草地上舉行。騎手們皆是清一色的年輕人。月光當軸處中。他的坐騎是多農喇嘛以前送給我的大彪馬。這夥計天性裡就爆滿賓士的慾望。等不得開賽的槍聲響起,早是“嘶嘶”大叫,聲波穿透空氣,響徹整個賽場。緊挨它身旁的,是尼瑪的大白馬。也是毫不遜色,只用鋼盔鐵蹄砸著地面,一副急不可耐。
馬術的第一場表演為“飛鷹展翅”。一聲槍發,騎手們手揚馬鞭,只一陣加鞭急抽。大馬便如金剛出戰,在急鞭下奮勇狂飆。騎手們兩腿緊夾馬身,於疾馳的馬背上拋開韁繩,拱下腰身放出一雙拖地水袖,作出仰翻,倒立,搖擺之勢,擺弄各種造型只由大馬帶動賓士。速度風馳電掣,閃的人眼花。一個青年的盤發因此被打落下來,紅纓結綰成的長髮在掙脫束縛後似是風中流雲,和著一身華麗服飾,這青年整個人即虛化成了一股奔騰不息的色彩。
草埂上裝扮鮮麗的姑娘們在朝此青年大聲叫喊,“東月,東月!”我定眼張望,眾多撩亂的賓士打花我的眼神,叫我不能從中認出哪個是東月。
或許假性的,或許真的不想記住東月,我的思想裡只有月光。
第二場馬術為“騎馬射箭”。因為距離較近,我的目光才可以追隨姑娘們眼裡的“東月”而去。只見他此時兩腿緊緊夾住馬身,展開雙手,左手把弓,右手執箭,作出高空中蒼鷹盤旋之勢,打馬賓士。待到出箭之時,便是急速交織弓箭,繃弓疾彈,木箭即如輕燕穩當飛入木靶,一發一中。
草場上一片歡呼。姑娘們上前給每位騎手敬青稞酒。多農喇嘛坐於我身旁,面朝我語氣感慨;“梅朵姑娘,你也看到了!麥麥草原上,我們的表弟月光那箭技可算了得!除非東邊草原上的班哲還可以與他較量一番。”
班哲?我心下思量,就是第一次在草原上拉我跳舞的那位青年吧。我記得他說過,將來從拉薩回來時,要為我專門唱一場藏戲。
騎手們喝下姑娘們敬上的青稞酒,滿臉紅光。幾個青年已經把衝動的臉膛,曖昧和矇混的目光朝著姑娘們回敬過來。大聲唱起情歌。其中一位青年面向著我唱,那麼深情的樣子。錯了,是我多情。他的目光其實是繞過了我的,朝著我身後的卓瑪姑娘唱呢,朝這姑娘兩眼冒著火花。
月光給這青年送去一個響亮口哨,一臉竊笑,問我;“梅朵,你們漢地的,像他們倆這個模樣的叫什麼呢?”
“好了月光,你要比賽了。”
又進入馬術的第三場,“抓哈達”。平整的草地上早是擺上一條條潔白的哈達。哈達兩頭都繫有口香糖和雪碧瓶子。騎手們只在火槍的鳴響中撥出大馬。一個個彎腰拖地抓哈達。大馬在瘋狂的喝彩聲中驚奔疾馳,很多騎手還沒來得及折身拖地,驚馬已經奔出目標之外。只有三五個身手敏捷的高手抓住哈達。
第一個抓起哈達的人舞動著哈達在賽場上“啊呵啊呵”大叫,眾多姑娘朝他高喊;“東月!東月!”
我才看到,月光手裡抓上哈達了。他高高舉過哈達,開始丟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