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須目光柔和,滿含著鼓勵。陳碩則炯炯地凝視著周德,一言不發。
城陽舅舅最焦急,拼命向姐姐的兒子使眼色:‘快說啊,快說啊!梯子已經伸過來了,還不趕緊順著往下爬?快跟著說是啊!’
在眾人的矚目和期盼下,周德慢吞吞、字正腔圓地說道:“非也,大王,吾‘故’殺之。”
“譁……”一室皆騷動。
魯王詫異,不可思議地望著面前的俊秀少年:‘這人看上去一副聰明相,怎麼……?’
陳須訝然無語,和魯王表哥交換一下眼色後,皇帝兒子和皇帝侄子有志一同地看向城陽王子劉則:‘你這外甥沒毛病吧?怎麼不識抬舉呢?’
“周德?”城陽舅舅劉則急得快挑腳了:“周德!周德!!”
周德沒有理睬小舅舅。他首先關注的是陳碩——館陶長公主的次子此時正不錯眼珠的直視少年的眼睛,深究著尋找著,目光如炬。
對陳二公子回一個坦然的笑容,周德再次向魯王深深行了一禮,隨即仰頭平視,態度平靜而堅決:“稟告大王,德‘故’殺之。”
23…06 大漢帝國的心頭刺 。。。
大漢帝國的政治中心未央宮宣室殿,此時正籠罩在一片濃重的壓抑中。內侍和宮女,侍衛和郎官,一個個垂首屏息,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響。
不知從哪裡飛來的鴻雁,在殿頂上空往來盤旋。大鳥嘹亮的鳴叫撕破了宣室殿四周的靜謐。
“甲士!”當朝皇帝在御座上低低喝喚。
御前侍衛出列,向天子躬身施禮,然後倒退著走出東廂。一跨出門檻,立刻從值日的漢軍手中拿過一把長弓——宣室殿的侍衛隊涵蓋了漢軍所有兵種,箭手是其中最重要的防衛力量——套上鞋履,走向殿外的空地。
彎弓——搭箭——射擊!侍衛的動作一氣呵成。拉播弓弦的餘音還在人們耳邊縈繞,箭矢已在空中漸漸變小、最後形成一個模糊的黑點。
天邊穿來悠長的哀鳴。大鳥掙扎著翻滾著,向遠處地面迅速墜落。
“彩呀!”目睹如此出類拔萃的箭射技藝,有些漢軍忍不住大聲叫好,但隨即被旁邊的袍澤攔住。戰友指指宣室殿的東廂,斜眼努嘴地向同伴遞眼色。同伴明白過來,縮縮脖子對著袍澤拱拱手。
於是,宣室殿又——安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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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水草遷徙,毋城郭常處耕田之業,毋文書,以言語為約束。”陶青丞相凝視著自己面前小方案上的玉杯,慢慢說著:“苟利所在,不知禮義。自君王以下,鹹食畜肉,衣其皮革,被旃裘。壯者食肥美,老者食其餘。貴壯健,賤老弱。父死,妻其後母;兄弟死,皆取其妻妻之。其俗有名不諱,而無姓字。”
劉啟皇帝微合雙目,似聽非聽。
“其俗,寬則隨畜,因射獵禽獸為生業,急則人習戰攻以侵伐,其天性也。”陶青的語調很平靜,完全是稱述:“其長兵則弓矢,短兵則刀鋋。利則進,不利則退,不羞遁走。”
天子的面色,陰沉似水。
這些野蠻人如不定期氾濫的洪水一樣,肆無忌憚地漫過漢匈邊界,橫掃大漢的田野、村莊和城鎮。等漢軍得到訊息迎擊時,又分散逃走,找也找不到。
作為大漢最高軍事主管的條侯周亞夫不高興了,瞪圓了虎目反詰執掌國政的當朝丞相:“陶……丞相,大漢亦帶甲二十萬!”
“兒能騎羊,引弓射鳥鼠;少長則射狐兔:用為食。士力能毌弓,盡為……甲騎。”陶丞相對周亞夫的挑釁不以為忤,只長嘆一聲:“周太尉以之……何如?”
在聽到‘甲騎’二字時,皇帝雙目一眯,睛光四射。
甲騎,一等一的騎兵!那是匈奴國的驕傲,也是大漢朝的噩夢。
匈奴人還不會走路就先學騎馬。為了吃飽肚子,從小就和野性十足的禽獸較量,有機會活到大的,不用練習就是一流的騎兵。
望著周亞夫這個漢軍最高長官,陶青沒問出口的問題是:‘對,大漢是有騎兵,有兵力,有幾十萬漢軍。可我們那些從田頭徵發來的農夫商販軍士,與那些自幼靠涉獵活命在刀刃上討生活的匈奴人,戰鬥力是在一個級別嗎?’
“昔冠帶戰國七,而三國邊於匈奴。趙將李牧時,匈奴不敢入趙邊!後秦滅六國,而始皇帝使蒙恬將十萬之眾北擊胡,悉收河南地!!”開封侯陶舍兒子的發言在繼續,在令人不安的繼續。
“丞相!”周亞夫火了,鬚髮盡張,雙手撐著長案几乎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