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埋在長兄頸窩,阿嬌拿母親的話當耳邊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半眯,鎖定新嫂嫂的面龐,不放過任何一個小細節小表情。
梁王主劉姱無一絲兒的異色,歡顏如故。
‘吶……裝?’阿嬌環緊阿兄,低頭扁扁嘴:‘哼!看你能裝多久……’
“阿嬌呀……”陳碩公子鮮嘎嘎湊上來,指頭在頰上慢悠悠地刮過來刮過去——羞羞,羞不羞?
“次兄!”阿嬌不依了,小拳頭捏緊,從長兄懷裡向外反擊!
準頭奇佳!
小貴女一拳正打在陳二公子的腮幫上。
“噢……噢,噢噢!”彷彿不堪妹妹小粉拳的重擊,身強力壯的陳小侯受了多大內傷似的,大呼小叫地求母親出面主持公道。
顧了妹妹,就管不了弟弟,陳須只能抱著阿嬌搖頭。劉姱用絲帕掩了口,巧笑嫣然。竇貴女文雅地抿著小嘴,“格格”直樂;平度公主扯著竇表姐笑彎了腰,把儀態全還給宮廷禮儀師傅去了。
“阿碩……阿嬌……”館陶長公主無奈瞅著一兒一女沒完沒了的折騰,幸福地煩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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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靠這邊的坡度很陡。亭子建在頂上,擺樹木灌木所賜,山下之人能遙遙瞅見亭子尖,上面的人卻能看清下面的情況。
慄良娣望著慄夫人的臉,擔憂地輕喚:“姑母,姑母?”
慄夫人兩隻眼死死黏在陳碩的臉上,神情痴迷糾結,悲痛欲絕:“閼於,吾之閼於……”
劉榮不可思議:“阿母?!”
假山腳下,陳碩和寶貝妹妹沒一會兒就言歸於好了;此時依在母親身邊,煞有介事地向長公主絮叨這幾天給皇帝舅舅扛白工的辛苦。健康俊逸的面孔微微仰著,爽朗的笑容,角度正對著山上……
那眉,那額,那眼,那笑……
甚至連甩頭側臉的動作,都如出一轍!
‘閼於,你叫錯了,叫錯了!那是姑母,不是阿母。阿母在這兒,在這兒……’慄夫人突然向山下的方向伸出手,大喊:“閼於……”
‘上帝,母親瘋了?!’劉榮驚駭欲厥,攬住母親的腰就往後拖:“阿母,彼乃從弟陳碩。閼於薨矣,薨矣!”
“陳碩,陳……碩?”望著那熟悉的身影,慄夫人奮起掙扎:“非也,非也。阿榮,汝弟未死,閼於未薨。長公主貪墨吾子……”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外人若是聽見,得罪姑母父皇不算,母親還會被當成瘋子立刻禁閉,至死也別想出來!還好現在是逆風,話傳不到山下……’劉榮驚痛焦急,滿頭冷汗,別無良策之下只有迭聲解勸——那真的是陳碩,是館陶姑母家的表弟陳碩。
周良娣不知所措。慄良娣淚眼汪汪:“姑母,姑母……”
“阿榮,閼於未薨!閼於尚在,尚在……阿榮?!”慄夫人還在掙扎,見長子不聽話老是攔著自個兒,不由怒從心頭起,一個嘴巴就扇上去。
‘啪’!很響很響的一聲。
兩個太子宮良娣都嚇傻了。皇太子劉榮捧著捱打的半邊臉,原地凝固——他的母親,以前從沒打過他,從來沒有!
“阿……榮?”慄夫人不信地看看右掌,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動手打了心愛的長子。
緩過神的皇太子劉榮雙手疊加藏於袖內,舉手加額後,向母親深深地彎下腰去,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閼於不幸薨逝;望阿母節哀,節哀……珍重……”
“阿榮?阿榮呀……”慄夫人將兒子一把摟到懷裡,追悔莫及:“阿榮……嗚……閼於……嗚嗚……”
抱著兒子遙望山腳下大姑子一家,慄夫人此生從沒如這一刻般痛恨過館陶長公主。
這輩子她慄蕙蘭忍氣吞聲,戰戰兢兢,十多年來捱了多少辛酸苦楚,過得何等艱難?可直到今天,她的親生兒子都當上皇太子了,卻依然必須屈居薄皇后之下!
而館陶長公主呢?
什麼都不用做,無須任何努力,卻活得自由自在!
皇太后母子情深,皇帝陛下手足之情;宮裡面朝堂上,威風凜凜,權勢赫赫,人人爭相敬著求著……
同樣是女人,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同?
丈夫不合意,皇帝陛下就想辦法給打發得遠遠的,不讓礙姐姐的眼。
兒子娶媳婦,那潑辣刁鑽之名響徹漢境的梁長王主一嫁過來,竟成了個內外兼修的特優兒媳。真不知道是流言虛妄,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