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你轉身要走的樣子,讓我突然想到了她……她的日記。”陶嘉然突然開口。
自從知道岑子華遺棄自己的事兒,陶嘉然對她親媽的稱呼就是隱晦的“她”。
“嗯?”岑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眨巴眨巴眼睛才明白她師姐說的是什麼。
“她在日記裡說,姑姑騙她分手的那個夜晚,就是這樣,決然地,轉身走開,”陶嘉然深吸一口氣,像是積攢氣力般,“姑姑說:‘子華,你這麼纏著我有意義嗎?’姑姑還說:‘你真的以為我不敢從此對你不理不睬不聞不問老死不相往來嗎?’然後姑姑就決絕地轉身走了。”
“你怕我像你姑姑一樣嗎?”岑萌輕撫她肩頭,那裡有自己剛剛失控時留下的牙印。
陶嘉然滿眼的傷悲:“她說,後來姑姑彌留之際,她終於能夠在她最後的時刻陪伴她。姑姑那時才說,其實當年說出那句話的時候,心裡難受得快要抑制不住眼淚了。”
“你那時候怕我轉過身,在哭?”岑萌動容地看著她。
“嗯,你一難受,我就更覺得難受。”
所謂“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她和陶嘉然的齟齬起於岑子華的日記,也終於岑子華的日記。如此也算完滿了。
岑萌暗歎口氣,摟緊了陶嘉然。
心理治療的過程並非一帆風順,有焦慮,有不耐,種種。岑萌時而化身幼兒園老師,循循善誘、連哄帶騙地讓陶嘉然小盆友就範;時而化身大學輔導員,苦口婆心、掰開了揉碎了連講帶勸成破厲害……好在陶嘉然知道心疼她,即使有時候焦躁不安,有時候對毫無進展心煩不已,但都勉力承受下來。
如果說陶嘉然最大的收穫是終於擺脫了困擾她的心結,那麼岑萌最大的收穫就是越來越像個大人的樣子。
對此她媽季女士倒是不以為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還是個大號的茶杯犬。你說小崽子越來越懂事了嗎?那是間歇性的!該幼稚還是照樣幼稚。”
岑子實倒是蠻想得開:“老婆,萌萌還是有進步的。再說了,孩子再大,在爹媽眼裡永遠都是孩子。”
“今天爸爸的生日,我們得早點兒回去……哎呀,還有蛋糕!”岑萌猛然想起重要的事,從回憶中驚醒。
“放心,老婆!我已經訂好了,讓小破放冰箱裡了。”陶嘉然安慰道。
“你剛才,叫我什麼?”岑萌促狹地擠擠眼。
“……”陶嘉然有點兒不好意思,“跟盛之櫻學的,覺得這稱呼還是挺有意思的。”
“跟誰學也不許跟她學!她不是好人!”岑萌虎著一張臉。不愧是陶小破的“小嫂子”。
“哦。”陶嘉然心虛地縮縮脖子。
“不過,這個稱呼還是蠻不錯的。”
敢情您大喘氣。陶嘉然嘴角微抽。
“薛姨不是說她能趕回來嗎?”飯桌上,陶嘉然沒忘了薛錦昆的郵件上提到的返程日期。
“估計是和小男友玩嗨了。”季女士抿了一口紅酒,嗯,今兒這酒味道不錯,醇得很。
小男友?陶嘉然沒敢接茬兒,明明是個混血大叔好吧?
“岑子實啊,小昆有男朋友了,你高興嗎?”季女士斜了一眼自家男人,問得意味深長。
“高興啊!”岑子實正襟危坐,回答得像個標準的好哥哥。
季女士微不可聞地輕哼一聲。
岑萌現在是個極有眼色的,她瞧了瞧眼下的局勢,聰明地端著酒杯站起身。
“爸爸,生日快樂!我從小到大沒少讓你們操心,我以後會好好和嘉然過日子的,你們放心!”
一番話說得岑子實幾乎要老淚縱橫,激動地一口乾下了杯中酒。
陶嘉然忙殷勤地為她舅斟滿。
她也站起身,鄭重其事地端起杯:“舅舅,我之前讓你和舅媽沒少操心,尤其是這一年來,包括萌萌,為我付出了太多,我不善言辭,就以這杯酒祝您生日快樂!”
說完,就要一飲而盡。
忽聽季女士嘀咕著:“挺會說的。”
陶嘉然心裡一驚,她這位舅媽一向是她的剋星,可不敢祝酒的時候忘了她。
想罷,她又衝著季女士一舉酒杯,“更要祝舅媽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漂亮,和舅舅恩恩愛愛、白頭偕老。”
岑萌忍不住掩嘴偷笑,瞧她師姐那一腦門子白毛汗。
岑子實也不禁莞爾。
季女士挑了挑眉,略滿意。小抿一口酒,算是意思意思,接著就開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