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嶼喝多了,發酒瘋呢……喂!為嶼!喂喂喂!”夏威正打著電話,頭一轉便看到柏為嶼踏著海浪往前跑,忙衝上去把他拖回來,破口大罵:“白痴,這什麼天啊?冷死了……我靠!”
柏為嶼的褲子全溼了,樂呵呵地在沙灘上打滾:“來啊小蠻哥,我們比賽誰能游到火星去!”
夏威衝手機嚎啕:“段和,那小子瘋了,快來人幫我啊——我一個人制服不了!”
段和氣急敗壞:“你還沒說你們在哪啊?”
柏為嶼揮舞兩手往海里跑:“小蠻哥,我喊一二三,我們一起跳……”
夏威一看不得了,嚇得臉都綠了:柏為嶼開始脫衣服做準備跳水的姿勢!他撒下手機撲過去按住柏為嶼,“你個神經病,再不聽話我揍你了!”
“游泳嘛!”柏為嶼奮力往海里鑽:“我混不下去了,我要游到火星去!”
三月的夜間,海邊寒風呼嘯,海水冰冷刺骨,夏威半身泡在水裡,凍得臉都白了!他勒住柏為嶼的脖子往後拖,吶喊:“火星沒有水!”
“那我去水星!”柏為嶼不依不饒地蹬腿。
“阿嚏!阿嚏!水你的頭!”夏威鼻涕流了好長,沒手擦,兩手都箍緊柏為嶼使了蠻力往沙灘上拖,大驚小怪地叫道:“啊——飛船在沙灘上了,來來來,我陪你去!”
柏為嶼傻乎乎地相信了,跑回海灘上四下打轉:“哪裡?哪裡?”
夏威惡狠狠地抹一把鼻涕,在他腦袋上鑿個暴慄,暴喝:“一會兒水星人來接你,給我老實待著!”
柏為嶼也覺出冷了,連打一串噴嚏,躺倒下來,盯著潑墨般的天際發呆,喃喃自語:“什麼時候來,來接我?”
夏威氣喘吁吁地從沙灘裡扒出手機,哆嗦著對段和說:“我們在灣邊的海鮮大排檔,快快快,我快冷死了……”
柏為嶼老實不到幾秒,又一搖三晃地爬起來,拍著胸脯說:“我不去了,我媽媽捨不得我呢……”
夏威欲哭無淚,摁住他求道:“哥們,算我求你,別嚇我啦!”
“媽媽……”柏為嶼溼透了,滾得全身是沙,忽然哭了,“媽媽,我混不下去了……”
夏威愣了愣,脫下外套裹住柏為嶼的上身抱在懷裡,搖晃著哄道:“別哭別哭,什麼狗屁夢想都滾一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才不在乎呢!”
“我在乎!我很在乎啊……”柏為嶼淚如雨下,先是小聲哭,接著越哭越大聲,不斷重複著說:“媽媽,我很怕,我很害怕,我很害怕……”
夏威悲不自勝,順著他勸道:“好好好,我們在乎!不哭不哭……”說不哭,自己卻說著說著跟著他哭了。
“我怎麼辦啊?媽媽,我該怎麼辦啊,我很害怕……”柏為嶼的喉嚨裡嗆進了一些沙,難受得抓緊夏威的胳膊借勁連咳帶喘:“誰能幫我一把?咳咳……誰能救我啊?媽,我想回家……”
夏威拍拍他的後背,又低頭抹去他臉上的沙和淚水,除了抱緊他,不知道該怎麼勸,不知不覺的,自己也是滿臉淚水。
樂正七和楊小空從沒有聽過柏為嶼真的哭出聲,他們靜靜地聽著手機裡隱隱約約傳來的哭聲,楊小空的眼圈瞬間紅了,樂正七忍了忍,沒忍住,淚水湧了出來。
那白痴逞強著笑得沒心沒肺,看似什麼都無所謂,這一醉徹底暴露了他的脆弱無助——他很在乎很害怕的啊!他的夢想和憧憬粉碎了,看不到前方的路,那聲聲哭喊帶著壓抑不住的深深悲哀和無邊無際的絕望,混雜著呼嘯的海風,不似真切,卻聲聲淒涼、聲聲揪人心肺。
段殺趕到時,柏為嶼已鬧得筋疲力盡,枕在夏威的腿上睡著了。段殺脫下外套捲起他背在背上,什麼也不問,簡單對夏威說:“謝謝。”
柏為嶼做了一個很熟悉的夢,小時候他常常陷在這個夢裡不願醒來,醒來後偷偷窩在被子裡哭。夢裡他回到七歲,他爸爸揹著他上山去畫蝴蝶,他只有一支光禿禿的鉛筆,畫在舊報紙邊邊角角的空白上,如果能有一張便籤更是如獲至寶,隨便一件小小的事就能開心好幾天。
開心是多麼輕鬆的事,家裡再窮也餓不著他,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他爸爸專門騰出一個抽屜,寶貝般將他的每一幅不知所以的簡筆畫擱進去……
媽媽問:“你藏著那些個破紙片幹嘛呢?”
爸爸抱著他舉得老高,“我們為嶼以後會成為大畫家,我得把他的手稿藏好。”
媽媽笑罵:“爺倆都傻乎乎的!”
村裡只有一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