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領部下朝河谷俯衝。
凱特琳靜坐馬上,一動不動。哈爾’莫蘭和貼身護衛們環繞四周,而她只是靜靜等待,一如當年等待布蘭登,等待奈德,等待父親。她置身高高的山脊上,樹林幾乎完全遮蔽—了下方的戰事。她的心狂亂地跳動,一下、兩下、四下,突然間,森林裡似乎只剩下她和她的護衛,餘人皆已融進無邊的綠色中。
然而,當她抬眼,望向河谷對面的山脊,卻見到大瓊恩的騎兵自密林黑影后現身,排成無止無盡的長長橫隊,開始衝鋒。當他們自樹林中激進而出時,在那麼細微的心跳瞬間,凱特琳看到月光灑落槍尖,仿如千隻包裹銀焰的螢火蟲,朝山下撲去。
她眨眨眼。他們不過是人,朝山谷俯衝的戰士,要麼殺人,要麼被殺。
事後她雖不能宣稱親睹戰事,卻至少可說聽聞全程。河谷裡迴音激盪,有斷折長槍的劈啪,刀劍交擊的響動,以及“蘭尼斯特萬歲'…‘臨冬城萬歲!”和“徒利家萬歲!為奔流城與徒利家而戰!”的吶喊。當她明白睜眼無益,便閉上雙眼,凝神諦聽。她聽見馬蹄奔波,鐵靴濺起淺水,劍劈橡木盾的鈍音,鋼鐵碰撞的摩擦,弓箭呼嘯,戰鼓雷鳴,一千匹馬同時發出驚叫。人們或高聲咒罵,或乞求饒命,或得免一死,或劫數難逃,有人得以生還,有人則命喪於此。山谷似乎會擾亂聽覺,有一次,她彷彿聽見了羅柏的聲音,清楚得好似他就站在身邊,高喊:“跟我來!跟我來!”接著她聽到了那隻冰原狼的嘶吼咆哮,利齒撕扯肉塊,人馬發出充滿恐懼的痛苦哀嚎。真的只有一隻狼?她難以分辨。
聲音漸漸變弱,終至平息,最後只剩狼嚎。幾縷紅曙露出東方,灰風仰天長嘯。
羅柏歸來時,騎的已不是原本那匹灰馬,而是一匹花斑馬。他盾牌上的狼頭幾乎被砍成碎片,木板上刻畫出深深的痕跡,但本人似乎安然無恙。然而當他走近,凱特琳卻發現他的鎖甲手套和外衣袖子上全是黑血。“你受傷了。”她說。
羅柏舉起手,伸了伸五指。“我沒事,”他說,“這……或許是託倫的血,或是……”他搖搖頭。“我不知道。”
一大群人跟著他上了斜坡,個個渾身髒汙,盔甲凹陷,卻嘻笑不停。席恩和大瓊恩當先,兩人一左一右踐著詹姆·蘭尼斯特爵士。他們把他推到她的坐騎前。“弒君者。”哈爾又多此一舉地宣示。
蘭尼斯特抬起頭。“史塔克夫人,”他跪著說,他頭上有個傷口,鮮血自頭頂流下一邊臉頰,蒼白的晨光將他頭髮的金黃還給了他。“很樂意為您效勞,可惜我忘了我的劍放哪兒去了。”
“爵士閣下,我不需要你的效勞。”她告訴他,“我要的是我父親和我弟弟艾德慕,我要我的兩個女兒,以及我的丈夫。”
“恐怕我也不知他們到哪兒去了。”
“實在可惜。”凱特琳冷冷地說。
“殺了他,羅柏。”席恩·葛雷喬伊勸道,“砍他的頭。”
“不,”兒子回答,一邊把染血的手套脫下。“他活著比較有用。況且父親大人絕不會在戰後殺害俘虜。”
“他是個聰明人,”詹姆·蘭尼斯特道,“光明磊落。”
“把他帶走,戴上鐐銬,”凱特琳說。
“照我母親大人說的做,”羅柏下令,“此外,務必多派人嚴加看守。卡史塔克大人1、8不得把他的頭插在槍上。”
“我想也是。”大瓊恩同意,他比比手勢,蘭尼斯特便被領開去,包紮傷口,並戴上枷鎖。
“卡史塔克大人為何想殺他?”凱特琳問。
羅柏轉頭望向樹林,眼中流露出奈德常有的憂鬱神色。“他……殺了他們……”
“卡史塔克大人的兒子。”蓋伯特·葛洛佛解釋。
“兩人都死在他手裡,”羅柏說,“託倫和艾德,以及戴林恩·霍伍德。”
“誰也不能否認蘭尼斯特那廝的勇氣,”葛洛佛道,“他眼看大勢已去,便號召手:,一路往河谷殺上來,企圖衝到羅柏大人身邊將他砍倒,他差點就得逞了。”
“他忘了他的劍放哪兒……他的劍先砍斷託倫的手,劈開戴林恩的腦袋,然;忘在了艾德·卡吏塔克的頸子上。”羅柏說,“從頭到尾,他一直叫喊著我的名字,門F大家死命阻止他——”
“——如今哀悼者就是我,而非卡史塔克大人了。”凱特琳道,“羅柏,你的部下:成了他們宣誓信守的職責,為保護他們的封君而英勇戰死。你可以為他們哀悼,;彰他們的忠勇,但不是現在,你沒有悲傷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