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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部分

並且已經不重要。勿需留戀。

“小姐,請你留步。”來意兒顯然也認出了她,急急走過來叫道。

“什麼事?”惜春問。然後她沉默地看著他們。她的緘默自有一種力量,她的高傲沒丟,雖然她現在落魄得很。

面對她,來意兒的歉意比入畫更深,毫無疑問,他和入畫的婚事順利被應,是幫賈珍殺了賈敬的緣故。雖然不是他親自拿刀,至少是他將那種藥丸的方子教給玄真觀的道士。

殺人不見血,也是殺人。惜春一直不知情,反而幫了他們大忙,她藉故將入畫驅逐,成全他們。

除了歉意渴望報答,還有一事,他一直深埋心底,再遇惜春。他決定把握機會同她說清。

“小姐,請務必到寒舍來,我和入畫有東西要交給你。”他和入畫跪下來,鄭重地說:“求你一定去。”

車伕嚇一跳,沒想到他高貴富有的東家會向一個瘦弱骯髒的尼姑下跪,而那個尼姑居然表現的很淡漠,一點驚訝的意思也沒有。

“我去,你們起來。”惜春說著,用力獨立攀上馬車。她已經不是那個上下車需要人保護的嬌弱靦腆的小姐。

過去的惜春已然死去,死去很久。

她比誰都知道。是她,親手將自己挫骨揚灰,決意屍骨無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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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年8月22日 星期三 1:38:03 PM《惜春紀》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在車上,入畫拿皮毛氈子給她裹身,惜春的身體漸漸暖和起來。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良兒也不多話了,縮在母親的懷裡,睜大眼睛看著剛才還是倒在路邊的渾身骯髒的叫花子。他顯然還不明白這個人怎麼一下子就到了他們家漂亮的馬車上。

一別十年,即使不是無話可說。一時之間也無從談起,惜春和入畫皆靜默。

入畫將臉轉向窗外,她心裡有種錯覺,這種靜默的氣氛帶她飛奔回十年前的藕香榭。她想起自己做丫鬟服侍惜春時,房間裡整日瀰漫的就是這種靜默的味道。

她赤腳站在那裡。她給惜春跪下。這一切也是她所規避的回憶。不想再提。

惜春不說話,裹緊了身上的毯子。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從毯子裡透出來讓她舒服,舊日重溫總是難得的,雖然難免悲涼。

“這個毯子是他的?”在裹緊毯子的時候,惜春看見了毯子上繡的字。

“誰的?”入畫一驚,回過頭來問。

“馮紫英。”惜春的眼睛在某個瞬間清亮如星。她道出這個名字時,心水亦是一顫,如煙往事中,瞬息間人影晃動。

“哦,是麼。”入畫紅了臉,聲音低了些。這樣的東西她太多了,怎會記得一塊馬車上拿來墊屁股的舊氈子。

“怎麼……會在這裡呢?”惜春像在問,又似在自語。她不能忘記這是馮紫英的東西,是馮紫英一時興起賞給入畫的。

她猶記得入畫當時激動興奮的樣子,歷歷在目。

曾經那樣珍惜的東西,如今棄如鄙履。她看著入畫,不做聲,入畫低了頭。

良兒看看母親,眼光在兩個大人之間穿梭,雖然不清楚,他也能感覺到母親的不安和尷尬。為什麼要在這個叫花子面前害怕。良兒保護母親的意識讓他決意擊退眼前這個囂張的叫花子。

“這樣的東西,有什麼希奇,我們家現要一車也是有的,你不知道我爹……”良兒沒有說完。他的話被入畫急忙忙的喝斷。

“良兒,不得無禮。”入畫拘謹地對惜春笑。

惜春也笑了。她已經明白所有的意思,是呵,他們的境遇足夠優渥。以前那些認為珍貴的東西如今唾手可得。選擇丟棄,或是不再珍惜。這都是自然的事,無須受到指責。而且將過去的東西丟棄,告別過往,以新的身份和心情開始新的生活,亦並不是壞事。

對於不好的過去和傷痛。每個人都有遺忘和粉飾的權力。她亦明白,自己用力記取的,不能要求別人同樣用力,這樣自私。

“入畫。你無須介意。不是怪你,我只是想起十年前的一些事,那場大雪。”惜春口氣淡若飛雪。然而飛雪渺茫繁盛,可以很快叫人渾身溼盡。

是呵,不經意間入畫的眼中亦顯出滄桑山水。驀然間,才顯出,她也不再是十年前的小丫頭,她也是歷經十年風雨的成熟婦人。

兩個人的眼裡大雪瀰漫。然而用力去分辨,依舊可以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