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從作出選擇的那一天,就已經沒有餘地……再容許你重新選擇!”
太虛散人的怒氣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悲憫。他想起了殷滄海,再看看眼前人,只能抱之無言的嘆息。出賣曾經對自己付諸信任的長官,親手把他打進地獄,所謂的選擇,無非背棄良心。以此換來的榮耀到今天是否早已變了模樣?悖天之路,走起來的滋味大概也只有自己最清楚吧。甚至連後悔都沒有辦法痛快承認,這算什麼?只因為害怕、因為那個代價付不起?可是……以為背棄良心的代價就不用害怕、就可以付得起麼?
死一般的沉寂,盛夏的夜風都透出陰冷,太虛散人滿目哀傷奉送最後的忠告。
“還是那句話:一步走錯,不能一錯再錯。其實任何時候你都在選擇,每一步也都是你自己走出來的,真到無法挽回的那一天,怨不了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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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滿不祥的遠征路,淼翁的擔憂也在與日俱增。
“珠兒,醒醒……”
紅夜毫無反應,摸一摸額頭滾燙,無論怎樣用冷巾擦拭都沒有用。
“師父,不能真讓珠兒到戰場啊,她會沒命的!”
隨著路程推進,空氣中彌散的血腥不祥,連瞎眼的老人都已清晰可聞。太虛散人眉頭緊鎖,他如何能不急?無奈世間強權所迫,竟是束手無策。已經不知多少次拿出殘留的玉簫端詳,可惜可嘆,押解大兵環伺,若法器未損或者還可以簫音退敵,可是現在……任憑五內俱焚又能有什麼辦法?
當車馬跨越潼關、臨近易水,時間已入七月。
農曆七月,自古又稱‘鬼月’,正是一年中陰邪戾氣最盛的月份,諸事不宜。
七月初一日,紅夜在子夜時分醒來,這距離她上一次睜開眼睛已經過去了七天。侍童青兒連忙將食水送到唇邊,卻被拒絕。紅夜現在已經什麼都吃不進去了,虛弱至極,完全是強撐著一口氣才勉強坐起身。
“珠兒,好歹吃點東西,這樣下去身體頂不住的。”
淼翁好言相勸,紅夜卻不聽:“琴……把你的琴……拿來……”
淼翁依言遞上焦木琴,卻不知她意欲何為。紅夜靠在老人家懷裡,努力抗爭著虛弱,將古琴架上膝頭,喃喃低語:“鬼月已至,魑魅魍魎……恐怕都要出籠了……”
她看向太虛散人:“你的簫……拿出來……務必跟上我……”
紅塵仙隱約有些明白了,卻倍感遲疑:“法器已毀,只剩半簫如何演樂?”
紅夜卻說:“沒關係的,半簫……更能演風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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撥動琴絃,嫋嫋樂音自指尖流出,跟隨絃音,太虛散人亦吹動半簫。
優美樂聲喚醒深夜安營熟睡的人們,始如微風,和煦輕拂,一路吹進人的心裡,足以平息所有戾氣;步步演繹,絃音愈漸高亢,如曠野掠風吹掃麥浪,如凜冽狂風席捲天地……
紅夜撥動琴絃,越彈越快,美麗的指尖都已根根割出了血。血染琴絃,以此演奏的高亢樂音,竟引得靜夜曠野真的颳起呼嘯山風。
風聲橫掃著自八面襲來,李子沖走出帳篷,當狂風迎面吹掠,竟連自己都說不清為什麼就流下了滾燙熱淚。激亢的旋律直擊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宛若招魂曲,在靈魂深處引發了共鳴。他忽然想起兒時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想起孃親哄著熟睡在耳邊唱過的歌謠,想起曾經第一個打動心扉的姑娘,還有她為自己精心繡織的荷包……
喉嚨彷彿堵了大石,帶著甜蜜的酸楚疼痛,擊碎多年世事磨礪練就的堅硬軀殼,茫然轉頭望,才發現所有的兵卒竟都已和自己一樣,站進呼嘯八面風,在這如風的樂音中,沉寂而悲傷,哽咽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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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水溼透衣襟,紅夜的呼吸越來越紊亂,終因體力不支倒下去。絃音止息了,呼嘯的夜風也漸漸平息。太虛散人放下半簫已是淚流滿面。看盡平生,他不曾演繹過這等仙樂,沒有任何詞藻足以描述這一刻翻湧的心情。
“這是……”
紅夜歪在淼翁懷裡筋疲力盡,低聲回應:“古有顓頊,令飛龍作效八風之音以制樂,命之曰承雲,以祭上天……”
不僅是太虛散人,被世間尊為樂聖的老人家都驚呆了,脫口驚呼:“承雲之歌?珠兒,這就是飛龍作效八風之音的《承雲之歌》?九重天樂!”
上古相傳,天帝顓頊乃為創造琴瑟音樂的始祖,創作《承雲》樂章的初衷,即為看到地上之人多勞碌而少歡樂,所以才用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