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倖存者猛然從狂熱中清醒,丟掉武器,如浪花般退回。哪裡還來得及,將後背暴露給對方,是戰場上的生存大忌。
血,在地上飛濺成河。憤怒的弩箭追逐著面前的每一條生命。伴著戰鼓的節奏,破虜軍的弓弦聲清脆而整齊。
弓弦聲嘈嘈切切如歌,無數人不甘心地倒下。頻死著的呻吟和弩箭破空聲交織於一起,就像佛寺晚鐘聲裡的梵唱。
一退半里,在親兵拼死護衛下逃過一次劫難的黃謙停住腳,儘量收攏起自己的部下。沒等他把人數點清,身後已經響起追擊者的腳步。五百名破虜軍將士,擎著雪亮的鋼刀追了過來,越追越近,越追越近。
對方是沒有端著弩輕甲步兵,倖存的左翼軍將士心中一鬆。還沒等他們決定是且戰且走還是組織一次反擊,半空中,突然響起尖利的呼嘯。
幾枚冒著輕煙的彈丸,從城頭上呼嘯著砸了下來。落入了聚攏在一起計程車兵當中。當倖存者從硝煙中睜開雙眼,沒有人敢認為,彈丸所炸開之處還是人間。自己的袍澤已經不知去向,原來他們站立的地方,地獄之火熊熊燃燒,斷臂,殘肢,人的頭顱,在空中飛舞,盤旋,下墜。
又幾枚彈丸飛來,在驚詫計程車兵們面前炸裂。帶著滿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千夫人長黃謙飛上了天空。看著自己的下屬在自己面前四分五裂,看著自己心愛的猴子甲破成碎片。看著自己的手臂、大腿,突然意識到那些東西,原來都屬於自己,然後就墜入了無盡黑暗。
原來被屠殺,是如此恐怖的事。倖存者拎著武器,不知道是該繼續逃命,還是跪地求饒。他們已經沒有選擇了勇氣,人跑得快,快不過天空中飛來的炮彈和弩箭。求饒,當年跟著蒙古軍殺盡興化城中三萬百姓時,有誰憐憫過城中百姓是自己的同胞!
幾百把鋼刀砍了過來,失去了主見的左翼軍將士,機械地抓起武器,迎戰。然後毫無抵抗力地被砍翻。習慣性地在殺戮面前逃跑,然後被追上來的鋼刀刺倒。
有人跪在了地上,丟掉武器,把頭扎進了泥土,把命運交到了對方手中。讓他們欣慰的是,利刃破空的聲音沒在頭頂上響起。幾個年齡比較大,讀過書模樣的人把他們聚攏在一起,一一登記,造冊。然後像趕牲口一樣地將他們趕向了城門。
城門口,一夥奸商模樣的人,對著戰場指指點點。
那一戰,五千左翼軍重甲只逃回了三百多人。兩千多戰死在福清城外,一千八百多被俘虜,還有數百人不知去向。而破虜軍如何處置俘虜的手段,很快從福州那邊傳了過來。(宋代的重甲兵與歐洲的重甲兵定義不同,裝備要輕得多)
沒參加過興化屠城血案的,算俘虜,可以選擇回家或加入破虜軍預備隊,經訓練和教育後成為補充兵。而跟著韃子屠過城的,要到礦山中做十年勞役。只到他們認清了自己的罪孽,才可以被家人贖回。
“十年勞役啊,在暗無天日的礦井裡!”巡夜的左翼軍士卒瑟縮著,為自己今後的命運而擔憂。早知道如此,就不跟在蒲壽庚身後殺人了,只看到了殺人搶劫時的愉快,卻沒想到了,欠了債,早晚需要還的。
這裡畢竟是大宋的土地,蒙古人得意得了一時,得意不了一世。一旦他們自己失去了武力優勢,華夏百姓,會一人一塊磚頭,將他們丟回漠北去。流傳於民間的報紙上的話,讓每個人心裡都犯思量。這種從福州一帶流傳出來,跟著商販和流民散發向大元各地的報紙,殺傷力有時候比弩箭還嚴重。
“我聽說如果陣前倒戈的話,可以免罪!”有心思機靈者,在看過報紙後,就暗中串連。在邵武之戰最後一刻反水的楊曉榮的事情他們聽說過。雖然事後大元殺光了楊曉榮的全家老小,但跟著楊曉榮反水的那六千弟兄,可都成了破虜軍。過去做的壞事,一筆勾銷。
“頭兒,如果破虜軍攻過來,您說咱們咋辦呢!”提著燈籠的小卒,跟在百夫長身後,喋喋不休地問。心中渴望著能從百夫長嘴裡,聽到那個對大夥最有利的答案。
“咋辦,蒲大人對大夥有恩,大不了是個,呸,呸,你***哪壺不開提哪壺!”百夫人長狠狠地揣了小卒子一腳,唾罵道。
蒲壽庚對大夥有恩,但他不想死。不想連對手還沒看清楚就稀裡糊塗的被炸死。更不想自己死之後,還要背上漢奸的罪名。流傳在各地的報紙,已經把漢奸的定義說得很清楚了,不管是南朝的宋人,還是北方的漢人,只要給蒙古人當走狗,屠戮自己同胞的就是漢奸。無論他的學識、職位,也無論他有多麼冠冕堂皇的藉口。據說報紙流傳開當月,大都城就有幾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