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勞張大人!”
“煩勞張大人!”
幾個御史陸續上前,給殿下都檢點張德施禮。金殿中,唯一一個佩有武器臣子張德頷首相回,解下腰間佩劍,託在了手裡。
金殿外,僅餘的百十個侍衛在雨中肅立著,電光下,握刀的手被照得慘白。
“諸位有必死之心,難道沒有殺賊之念嗎。等死,何不提刀死於陣前!”禮部侍郎鄧光薦越眾而出,大聲喝道。
大夥都欲殉社稷,強行出海的尋覓活路的話,他再也提不出來。但揮刀自盡,卻又太不甘心。此刻,崖山島上,宗室大臣的家眷、子女不下五千。大、小熊州、香山島、還有分散著住在伶仃洋諸島之上,台山、新會、番隅一帶,追隨著大宋行朝的百姓、士人不下二十萬。眼下雖然大部分百姓都落入了北元之手,但大夥忍辱偷生,就因為行朝還在,華夏文明還有延續下去的希望。
如果帝景和楊太后、陸丞相以及朝中諸臣都選擇了殉社稷,事情傳開去,崖山附近追隨殉國的人和普通百姓,人數絕對不會低於十萬。
全國各地,聞訊而死者,估計會更多。
既然大家連死都不怕了,何必不與元軍拼死。就像國舅楊亮節那樣,至少還不曾墜了大宋威名。
“我等俱是文人,鄧大人何出此言!”夏士林愣了愣,正色喝道。為國捐軀,是士大夫的本分。但提刀上陣,卻是把自己的身份降低到與武夫同類,實在有損文人臉面。
幾個御史低聲附和,在與敵人拼命而死和自盡之間,他們寧願選擇後者。大夥實在不明白,一向、氣節都為文人表率的帝師鄧光薦,怎麼會到了最後關頭,說出如此文武不分的混賬之語。
“大夥既然連死都不怕,還在乎這文人名聲。我輩若是自盡了,跟在身後的數十萬大宋百姓,不過一同做了千秋雄鬼而已,能奈蒙古人何。我輩今日殺賊而死,日後必有千萬萬大宋男人血灑疆場,前仆後繼,把蒙古人趕出去。放眼江南,真正的蒙古人不過兩萬,而願意為國捐軀的百姓,又何止二十萬,兩百萬…”禮部侍郎,帝師鄧光薦不顧朝堂禮儀,大聲疾呼,“等死,做人傑而死可乎?”
“咔嚓!”閃電當空劈下,照亮金殿外眾人的臉。
陸秀夫愣了愣,抬頭看看鄧光薦,突然發現,自己方才的行為著實可悲可憐。眾目睽睽下,陸秀夫走到殿前都檢點張德面前,拔劍出鞘,揮舞著喊道:“既然如此,我等就血流五步,讓韃子知道何為壯士之怒。張大人,煩勞你且出去,找幾十把刀來!”
“末將遵命!”張德大聲回答,昂首而出。不一會兒,金殿內外就響起了沸騰的人聲,侍衛、太監、宮女,還有附近大臣之家眷,奴僕,男女老幼,提著刀,捧著槍,集結在一起。
幼帝趙昺被太監換了一身戎裝,金色皮盔,銀色鎖甲,精鋼戰靴,一手拉著楊太后,一手拉著陸秀夫,到金殿口。
此刻已經無需皇帝開口勉勵,如林刀槍中,響起了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與天空中風雷之聲遙遙相和,把環島的海浪聲都壓了下去。
就在這時,宮牆外,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腳步聲越來越密,越來越清晰,風雨中,隱隱有一哨人馬,直奔皇宮而來。
“諸位,跟我舉刀殺賊!”殿前都檢點張德大喝一聲,提槍向宮門口衝去。千餘刀槍相隨,呼喝而上,那氣勢,彷彿瞬間集結了千軍萬馬般。
陸秀夫上前幾步,提劍,護在金殿口。楊太后笑了笑,抓著一支從楊亮節身上拔出來的血箭,抵在了自己的胸口上。幼帝趙昺提著把不知何人塞在他手中的匕首,鋒刃向前,一雙大眼中精光滾來滾去,竟無半點畏懼之色。
“好一個少年帝王,若加以時日…”帝師鄧光薦看了看皇帝,滿眼愛憐。轉身入宮,將大宋歷代皇帝的靈位和宗譜、典籍,百官名冊,御印等傳國之物依次擦淨,在御案前擺放整齊。摘下布幔簾簾幛等易燃之物,將御案圍好。捧著一把香燭,站在了布幔旁。只等元兵一入宮門,立即舉火。把三百多年傳承化做一股清煙,隨趙昺的魂魄飛了去。
忽然,陸秀夫的身體晃了晃,手中長劍“叮”的一聲掉落在地上。
鄧光薦聞聲抬頭,只見殿前都檢點張德,帶著二十幾個全副武裝的彪形大漢衝了進來。
第五章 龍吟 (六)
“萬歲、太后、陸丞相莫慌,破虜軍苗春前來護駕!”一聲斷喝,粗魯,卻如天籟般,傳進鄧光薦的耳朵。
身體晃了晃,手一鬆,蠟燭掉到了布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