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這些條款,那些人還不把尾巴翹到天上去?還會再聽我等的話!況且修改約法談何容易,咱們眼下無法讓三分之二人追隨陸大人,將來怎能保證湊夠三分之二人數修改約法?”
“那未必,這次咱們見識短,上了文賊一個當!”朱姓齷齪男看看四周,壓低聲音說道:“你們想,這次與會者,兵痞、奸商、末流小吏佔了多數,自然咱們佔不得上風。下一次,只要咱們想法在代表中佔得多數,就能把局勢翻過來!”
“只怕,別人也會在此動心思…”趙姓儒生的眼睛亮了亮,隨即又黯淡下來。
“所以,關鍵在明天,明天就要商討代表權和官員選拔問題,咱們千萬小心,再別讓文賊糊弄過去!”朱姓齷齪男咬牙切齒地說道。
趙、董二人不再說話了,目光透過紗窗後的喧囂,看到一輪初升的明月。明天就是八月初八,再過幾天就是八月十五了。那是一年中月光最亮的一天,不知同一輪滿月下,會有多少不同的故事。
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時。此刻,無數雙眼睛,都期待著明天。
“明天不知道要亂成什麼樣子呢!”福建安撫使府,疲憊了不堪的陳龍復捶著脊背嘆道。
“還能亂到哪裡去,陸大人保住了朝廷和皇上,杜大人替文大人保住了大權。群雄們得到了安全保證,商人們保住了私產,即便是種地的百姓,也有農家出身計程車兵代表替他們嚷嚷幾句。大家各取所需,該分的都分了,還抱怨什麼!”陳龍復的小妾謝氏笑著說道,“要我看,天底下也就出文丞相這麼聰明人,大家不是想要權麼,好吧,明著分,好過暗地裡下絆子,灑蒙汗葯!”
陳龍復的妻子在贛南會戰中被李恆俘虜後,不知販賣到了何處。這個妾是他到了泉州後娶的,小商家,庶出。雖然沒有正妻的名分,但陳龍復只娶了一個妾,加上二人年齡差了近三十歲,所以受寵的很,有什麼話也敢當著陳龍復的面說。
“你不懂,你不懂,過來,給我敲打敲打”陳龍復指著自己的後腰說道,二十餘日只透過了兩條約法,累得他只想吐血。“這,就是這!手輕點,我吃不住勁兒!”
“那有什麼不懂,我們商家有話,叫有賺不為賠。大夥討價還價再激烈,還不是為了成交。您看著吧,越往後,他們打得越激烈,但成交得也越快,用不了三個月,約法就能全部訂出來!”謝氏彷彿早已看透了天下英豪的本質般,微笑著得出推論。
“為什麼?誰告訴你的?”陳龍復楞了一下,好奇地問道。內心深處,他隱隱約約覺得謝氏的話有道理,第二條約法雖然耗時間很長,但從會場上的秩序,和眾人說話的內容上看,都比第一條約法商定時有條理得多。在不知不覺間,某種固定規則在與會的者當中慢慢開始形成。
“沒人告訴妾身,是妾身自己琢磨的。老爺您想啊,他們那麼不願意別人參加會,卻沒人主動退場,這說明誰都不願意把自己的命運交到他人手裡。即便是交給老爺和文丞相這種大英雄也不成!”謝氏笑道,白皙的面孔上不知不覺間浮起一絲淡淡的自豪來,襯托得她越發嬌媚。
“所以他們會把握一切機會,漫天要價,著地還錢,但不會把買賣做僵!”陳龍復與夫人異口同聲道,彼此相視,目光裡盡是溫柔。
沒人願意把命運交到別人手中,即便掌握自己命運的是他們所崇拜的大英雄。雖然,與會的很多人當時並沒意識到這一點,但他們切切實實是在這樣做。雖然,他們的目光沒有文天祥那樣長遠,決策也未必有文天祥一個人來得準確。但他們寧願在磕磕碰碰中妥協,平衡,在摸索與錯誤中尋找正確方向,也不願意閉上雙眼,由英雄或皇帝決定一切。
祥興三年八月十五日,出人意料,臨時約法第三條,關於官吏和選拔和下一次大會代表推舉辦法,僅僅七天時間,各方就達成了協議。
這一條沒有微言大義,全是實打實的東西。所以,各方力量的主導者在此之前,心中早已有了最高目標和退讓的底線。
臨時約法第三條宣佈,此後,國家法度發生大的變化的調整,必須透過約法大會的表決。戰時,約法大會的召集權屬於大都督府。北元退走後,約法大會召集權屬於朝廷。但是,無論任何人召集約法大會,代表人數都不得少於第一次的人數,並且,代表中必須有四分之一官吏,四分之一儒生,四分之一商人,和四分之一士兵。這些人必須與國有功,不能光憑著作了幾本書,寫過幾篇就獲取代表資格。至於會前爭議最大的官吏選拔,臨時約法第三條第二款規定,恢復唐制,從此科舉、推舉並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