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兩姓家奴的生存經歷把他的神經磨礪得非常堅韌。在忍受了達春派來的信使百般指責後,他曾暗下苦功,試圖以崖山之役繳獲的戰艦為主體,重整水師,徹底解決掉杜滸這個隱患。結果,練兵剛剛開始,那些懂得水戰的新附軍將領就一個個告了病,死活不願意再次將船駛出珠江口。李恆知道這些人是被杜滸艦隊中的火炮嚇破了膽子,又是許願封官,又是殺人立威,好不容易讓將士們上了船,沒等沿伶仃洋兜上半個***,走在外圍的二十幾艘戰艦突然脫離了本隊,呼啦一下在消失在外海深處。(酒徒注:蒙古人攻西夏,李恆的祖父不屈,戰死。他的父親被蒙古宗王收養,後來因告發李檀叛元之功而得到封爵。)
李恆無奈,只好把戰艦暫時用鐵索相連,泊在廣州城外。一面督促麾下嫡系努力學習水戰,一面試圖從沿海漁戶(又名海民,因無固定居所和產業,所以在宋時無百姓資格,但要承受稅務)中招募善於弄船者。結果招募告示剛剛貼出去沒幾天,沿海的漁戶居然紛紛搬了家。李恆心下覺得奇怪,派人仔細一打聽,才知道老對手文天祥在福建開了什麼魚肉加工廠,那邊錢好賺,海民與農夫地位平等,把臨海的漁戶大多數給吸引了過去。
加工廠是什麼東西,李恆不知道。但他卻從流傳在廣南東、西兩路,屢禁不止報紙上,看到了文天祥率領福建本地官員和儒林人物,臨海賦詩,觀潮品魚的盛況。那份來之不易的報紙中,對當時盛況大加讚賞,認為那是福建各地數年來難得的盛事。並且順便將盛唐時代曾經風行,但已經失傳甚久的海魚之數十種吃法,一一刊載出來。還於每一種吃法下,附上了古人讚美的詩詞,和今人不遺餘力的描述。
什麼膾、炙、蒸、燒、幹、茸…很多李恆聽都沒聽說過的新詞,接連牽動他的眼球。讓他大流口水之餘,心下更是氣惱。恨那個打仗不按常理的文瘋子,居然膽敢在他和達春兩路大軍的夾擊下,如此好整以暇。
“這不是看不起本帥麼?”惱怒之餘,李恆把一身精力都發洩到了下半身上。隔著惠州和潮州,福建路他攻不進去。但憑著手中十幾萬大軍,他也有把握不讓杜滸在廣南東、西兩路立住腳。既然能維持住不輸不贏的現狀,都元帥達春就不能拿他怎麼樣。何況眼下大元用兵重點在遼東,南方兵力投入不足,平宋都元帥本人在福建也接連打過幾個敗仗。
“讓開,讓開,沒長著眼睛麼!”兩百多個新附軍士兵快步跑過,清空東濠畔臨近石橋的街道。(酒徒注:東濠是宋代廣州城內的一條大河。那時廣州城與現在不同,現在的番禺等地還是海島)
一個買混燉的小販躲避不及,攤子被士兵們踢翻在地,盤兒、碗兒四處亂滾。小販還不開眼,試圖跑到路當中去揀,幾匹開路的戰馬衝了過來,馬背上的騎兵揮動長槍,將小販的身體遠遠地挑了開去。
血如雨點般飛濺,周圍百姓被驚得東奔西走。實在躲避不及的,皆雙手抱頭,瑟縮在路邊的柳樹下。
平宋副都元帥大人氣勢洶洶地準備殺奔哪裡,大夥都心知肚明。這個兩姓家奴在達春面前是受氣包,但於廣州城內卻是不折不扣的土皇帝。韃子皇帝有一百多個妃子,李大元帥的臨幸過的女人加在一處也超過九十九。眼下城內誰家娶新娘子過門,都得先搬到城外鄉村裡躲幾個月才能回來。不然,一旦被李恆知道,無論新人是美是醜,肯定逃不掉他的魔爪。而那些被他欺負了的人家還必須擺出一幅笑臉,否則,一旦被李恆感覺到招待不周,一家老小都會莫名其妙地“病死!”
所以,雖然李恆假惺惺地曾經下過幾道‘不準士卒搶劫百姓,不準蒙古人強佔他人產業,掠奪百姓為奴’的禁令。但明白人都知道那是他為了收買人心擺出的樣子。作為掌管兩路軍政的大員,他自己都沒把治下的百姓當人看,麾下官兵們的行為自然更加無法無天。
“造孽啊!”蹲在柳蔭下的順民中,有人搖頭嘆息。為了保護平宋副都元帥安全,橫跨東壕的石橋被李恆麾下計程車兵強行封鎖了,沒有一時半會兒不會解封。大夥保持這種委屈的姿勢,至少要等到李恆離開後才能結束。
“老天不開眼啊,才二月的天氣,就這般熱,地獄都搬到了世間啊!”有人藉著議論天氣的由頭,含沙射影地罵。
“要是狀元公來這裡巡視一圈就好了!我輩也能過幾天舒心日子!”一個好像讀過幾天書的人企盼地說。
“是啊,是啊!”其他人大聲附和。廣州人熟悉的狀元公只有兩位,一個是降了大元的本地狀元張鎮孫,另一個就是文天祥。顯然,大夥企盼能趕來的人不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