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天澤的兒子史格也死了,據說是飲酒過量,從馬上摔下來暴毖。李恆結局稍好,被破虜軍細作刺殺。當年的四傑就剩下自己一人了,猛然想起這些舊事,達春心裡好生悲涼。
“我聽說者別將軍當年在西域追擊敵軍,因敵情不明而果斷退兵,曾經受到成吉思汗的嘉獎呢!”塔娜給自己也倒了杯奶茶,偷眼看了看達春,小心翼翼地說道。
“你什麼意思,女兒家,別攙和男人的事!”達春登時變了臉色,低聲呵斥道。
“爹,我不攙和你指揮打仗,但也不能看著你成為大汗的棄子。就像九拔都那樣,稀裡糊塗被人害了!”塔娜放下茶碗,低聲嗔怪道。
“一派胡言。大汗對我恩重如山,浩蕩皇恩,我縱使肝腦塗地,也難相報!”達春的雙眼中幾乎噴出火來,厲聲呵斥了幾句。大踏步走到寢帳口,掀開簾子,見親兵們都站在二十步之外,才放下心來,轉過身,低聲命令:“滾回去睡覺,沒我的命令不準再出營帳!”
塔娜從小就不是能受委屈的人,見父親如此對自己,梗起粉頸,不服氣地反駁道:“既然大汗對你信任有加,您還四下張望什麼。親兵們奉了我的令,不準任何人靠近寢帳。今晚,您別當大軍主帥,做一回我的父親,讓我把話說完!否則,即使殺了我,我也不會心服!”
“你這孽障!”達春怒罵,壓根沒意識到,自己接連說的話都是漢家詞語。放下帳簾,壓低了聲音喝問道:“從哪學來這麼多壞心腸。咱蒙古人都是大汗的奴僕,縱然被大汗踢死了,也不應該抱怨大汗一個字!”
這是達春的心裡話。從小到大,他就被灌輸這個觀點。草原上信奉強者為尊,身在上位者對下位者有至高無上的權力。雖然黃金家族內部爭鬥不斷,但大多時候,身為大汗的人,可以做到派個使者,把擁兵數萬的武將腦袋提回來。而那個武將明知必死,也很少反抗。
“我就是我,不是任何人的奴僕。您也不是。爹,您看清楚沒有,大汗早就不信任你了。明著讓你替他經略江南,實際上,呂師夔、范文虎這些人,都不肯再聽您的將令。包括武忠、孔威這些小嘍囉,離您這麼近,都不肯派兵過來幫忙。如果沒人給他們背後撐腰,他們敢這樣做麼?”塔娜的反駁聲壓得很低,卻句句重錘般砸在達春的心窩子上。
“他讓女兒回去陪伴公主,明知道路上不太平,他又何說來!他讓您防禦江西,伺機反攻。可呂師夔卻從兩廣退到了江西,轉眼跑到了江東,他如何處置的!眼下,咱們替他強頂著數萬大軍,他的援兵呢,糧草呢?怎麼還不見蹤影!”
“胡說,伯顏大人己經趕到了廬州,馬上就要渡江了。援兵馬上就到。都是咱真正的蒙古人,肯定把局勢扳回來。你別亂猜,局勢我清楚。如果真如你想的那樣,我自然會做相應安排!”達春聽得額頭冷汗淋漓而下,兀自強辯道。
有些事情,他想過,但是強迫著自己不去相信。現在被女兒一一列舉出來分析,剎那間心頭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爹,您別糊塗了。伯顏大人的兵馬雖然強,但廬州離這裡遠著呢,破虜軍也不是傻子,就不知道沿江抵擋一下。若論水軍,咱大元遠不如宋人。”塔娜走到地圖前,指著長江的位置分析。“且伯顏大人即便能準時殺過來,到那時您手裡能剩下多少人馬。手中沒有兵馬的人都是什麼結局,不用我說,您應該知道!”
“你休得胡說,為父絕不會做對不起大汗之事!”達春擦了把額頭上的汗,說出的話三分像對女兒申飭,七分像跟自己賭氣。
塔娜最後那句話,剛巧戳到他心頭痛處。趁目前手中實力沒受到巨大損失前,主動與破虜軍脫離接觸,這個方案他不是沒考慮過。但主動放棄雩山防線,就意味著他達春在江西徹底失敗。戰爭的模式己經變了,憑藉一個孤城阻擋敵軍數月,乃至數年的傳奇已經成為歷史。放棄了雩山防線,就意味著放棄整個江南西路。這麼慘的失敗,達春接受不了。
他是個知兵之人,站在破虜軍角度上考慮,兩江乃殘宋必爭之地。荊楚平坦,在沒把握與騎兵在平原上作戰的前提下,破虜軍不會輕易出兵荊湖南北。兩浙低窪,加之民風文弱,更非可守之地。只有拿下兩江來,殘宋才能建立一個相對封閉的防禦線,讓士兵和百姓都得到些時間休整。
不光是達春,即便換了忽必烈本人來,丟失兩江的罵名,他也承受不了。那意味著連續六年來的江南戰略徹底失敗。也意味著大元與殘宋之間的戰爭,從戰略進攻,就此轉入戰略相持。還意味著,忽必烈賴以炫耀的奪位賭本,覆滅大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