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達春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大叫。緊接著,他衝過去,奪下刀,一拳把百夫長打了個跟頭。
土坑裡,己經躺了十幾具武士的遺骸。每一個身上都粘滿了血汙,分不清哪個是傷重而死,哪個是被自己人屠殺的。達春用腳狠狠地瑞向那個狠心的百夫長,邊瑞,邊怒罵道:“誰讓你殺自家弟兄,都是蒙古人,你也下得去手,你這個畜生,黑了心的狼崽子!”
百夫長被他踢得滿地打滾,卻不敢還手,雙手保住頭,哭叫道:“是額爾德木圖將軍下的令,大汗不會叫人出錢贖他們回去的,大帥啊,與其讓他們死在暗無天日的礦井,還不如給他們個痛快啊!”
“額爾德木圖!”達春聽到這個名字,停止了對百夫長的毆打。額爾德木圖是在敗軍之中唯一保持清醒,並收攏了隊伍的將領,達春感覺到他這樣做,必然有其道理。
達春心裡慢慢湧起了一個正確答案,不知不覺間,下唇己經被自己給咬破了,血順著嘴角慢慢流下。額爾德木圖說得對,為防止草原上的牛馬南流,大汗絕對不會讓俘虜的家人贖回他們。那樣,等待這些重傷號的命運只有兩個,要麼病死,要麼累死於礦井。即便僥倖被其他草原英雄贖回,也會被利用成為蒙古人自相殘殺的工具。與其那樣,還不如讓他們乾脆利落的死掉。
“大帥,給我們一把刀,我們願意掩護大軍突圍!”幾個躺在屍體堆中等死的傷號從達春的舉動中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匍匐著爬過來,抱住達春的雙腿。
達春猶豫了,心中瞬間被傷痛所充滿。在此之前,他己經覺得自己在世間了無牽掛,女兒早己送走了,與破虜軍作戰經驗的總結,也抄了幾十份,分別帶在不同的將領身上。輝煌了小半生,即便醉臥沙場,心中亦無所撼。但是在看到傷兵們哭泣的瞬間,他猶豫了,
是這些士兵,成就了忽必烈陛下的帝國和達春自己的功業。他們搶了女人,最漂亮的要留給大汗,搶了珠寶,最華貴的要上繳給大汗。搶了錢財,一半以上要交給大汗。雖然經過層層盤剝之後,未必有太多東西落到大汗手裡。但這些士兵們對大汗和主帥的忠誠,是無法抹殺的。
然而,這些士兵們除了死亡外最終得到了什麼?大元帝國疆域再大,再廣,那些草原上游牧為生的蒙古人得到了什麼?無力的感覺一點點從達春心頭湧起,一絲一縷,穿透了他的全身。
“大帥,我家中還有老母,還有兩個女兒未嫁!”傷兵見達春臉上露出了不忍之色,以為有了生機,苦苦哀求道。
達春慢慢地蹲了下來,臉上的淚水與血水混在一起,一滴滴向下掉。他蹲下身,輕輕擦去了傷兵臉上的泥巴,露出那雙滿是風霜的面孔,然後,拔出自己的腰刀,一刀割斷了傷兵的喉管。
“呃,呃…”傷兵捂著脖子,不敢置信地看著達春,看著那雙擦乾淨了自己的臉又隨即奪走自己生命的手,身體扭了幾下,不動了。
“兄弟,我對你們不起!”達春拎著帶血的刀,走向下一個重傷號。幾個祈求活命的重傷號心知必死,不再哀求,撕開腳口的破爛衣裳,仰天發出一聲長號。
“啊一一嗚一一啊一一嗚嗚!”蒼狼般,驚得老樹上等待品嚐死屍的烏鴉成群地飛起,在樂安城的上空迴盪。
“啊一一嗚一一啊一一嗚嗚!”所有傷兵和給傷兵“送行”者以長號聲相合,有如一群孤狼,看到了自己的末日。
達春長號著,把腰刀捅進一個傷兵的胸口,拔出來,再捅進下一個的身體。每插一刀,他心裡就痛一下,每插一刀,他就覺得自己把自己殺死了一次。
“啊一一嗚一一啊一一嗚嗚!”長號聲越傳越遠,幾個臨近的院落裡都有士兵跟著號叫了起來。更遠的地方,睡夢中驚醒的蒙古武士翻身下床,扯著嗓子跟著呼號。
“乒、乒!”絕望的吶喊聲裡,突然傳出了幾聲不和諧的聲響,突然,又是幾聲。緊接著,一些嘈雜的叫嚷聲從狼號聲裡透了出來,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
“怎麼回事情!”達春抬起頭,伸手摸了一把臉上的淚和血,瞪著血紅的眼睛問。
“不,不知道!”親兵吉亞狼狽地答應一聲,擦乾臉上的淚,跌跌撞撞跑了出去。正在對自己族人進行屠殺計程車兵們都停下了腳步,呆滯的目光看向嘈雜聲傳來的方向。那是城市正東,有幾股濃煙從那邊冒起來,直衝雲霄。
“整隊,整隊!”被達春揍得鼻青臉腫的百夫長第一個反應過來,衝著下屬大聲喊。士兵們提著帶血的刀,紛紛跑到他的周圍。再沒人顧得上送自己人上路了,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