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們做的事,我們這些小卒子怎麼清楚!”百夫長咂咂嘴巴,嘆息著答,故意拖長的聲音帶著幾分嘲諷,幾分失落。
在這個混亂的時代,閉上眼睛,隨波逐流也許是最好的選擇吧。大人們願意投降,就投降,願意作戰,就做戰唄,他們的心思,底層的小卒怎麼能看清楚呢。就像當年制置使徐直諒大人,開始信誓旦旦的要與城俱殉,結果沒等元軍前鋒抵達,請降的代表已經派到了隆興。後來嫌北元授予的官小,再次反元,然後,在元軍壓境時,棄城逃跑。
去年熊飛大人光復廣州,曾經讓大夥高興過一陣子。但不久,制置使趙溍大人就在元軍幾千元軍面前不戰而走。鄉兵們都是本地人,沒法丟下田產跑路的“寬闊胸懷”,只好跟著低階將領們投降。可新附軍的號衣還沒漿洗,張鎮孫大人來了,光復廣州。緊接著,張鎮孫大人投降了。大夥再一次站到了大元旗下。
城頭變幻大王旗,每一次變幻,受損失最大的都是普通百姓。而那些吃著大宋或大元俸祿的官員們,則再一次次投降過程中,職位扶搖而上。
“來就來吧,我家,大宋的號衣還沒扔呢!”巡邏計程車兵們訕訕地笑著,蓑衣下露出表明新附軍身份的紙甲。天氣潮溼,紙甲已經有些變形,塗過臘的表面上皺巴巴的,不斷有水滴順著那些皺紋滾下。
“巡完了這條街,回去收拾收拾吧,我估麼著,換衣服的日子也快了!”百夫長苦笑著回應,黑褐色的面孔上,分明寫著絕望,“不過,也換不了幾天,達春大人是因為沒糧了,才撤的軍。等他收拾完陳吊眼,少不得再回來!”
“嗨!”士兵們一起搖頭長嘆,不知道這種日子什麼時候是個盡頭。主帥棄城而去也好,獻城投降也好,蒙古人少不得又多了一個劫掠藉口。再洗劫幾次,這個美麗的城市也就毀得差不多了,落下誰手裡,都失去了意義。
“乒!”東南方傳來一聲號炮聲,緊接著,淒厲的號角從四面八方響起。
“我說不是,我說不是,這韃子一走,張大人就回來了!”老兵們嘟囔著,眼睛一齊看向百夫長。
“看什麼看,先躲起來,保命要緊!”百夫長大喝一聲,帶頭鑽進了路邊的無主民宅,一邊跑,一邊開始解絆紐,脫下帶有北元標記的蓑衣和紙甲。
幾十個士兵迅速消失在街道上,消失在緊閉的民宅中,就像從來沒出現過一樣。風颳著雨從街道上掃過,掩住他們留下的一切痕跡。
弄潮 (八下)
一艘艘巨大的戰艦,在雨幕後露出輪廓,數萬宋軍吶喊著,在船檣後,將床子弩用絞盤拉開,一丈多長的箭矢呼嘯著射向開闊的海灘。
“宋軍來了,宋軍來了!”蒙古武士一邊抵抗,一邊發出絕望的呼喊。對面的戰艦太大了,大得已經超越了他們的想像。如果以每艘船運載二百名士兵計算,第一波登陸的宋軍人數已經超過了一萬。
一排巨弩穿過雨幕飛來,將抵抗者釘到了海灘上。
廣州城靠近大海(與現在廣州的地形不盡相同),海面上大大小小的島嶼和沙州為大宋艦隊提供了非常好的掩護。加上暴風雨天氣的影響,元軍幾乎在大宋戰船迫近到羽箭射程內,才發覺到危險的來臨。
幾艘停泊在港口內的戰船解纜升帆,試圖在海面上攔截大宋艦隊。操船的將領明顯是個門外漢,船離了岸,卻在風浪間打滾,根本無法擺開隊形,更甭說阻擋住大宋戰艦的靠近。
“三百六十步”水軍都統蘇景瞻目測了一下,果斷地下達了作戰指令,“瞄準吃水點,射!”
十幾支巨弩飛出去,打在剛剛起錨的元軍戰艦側舷處,濺起無數破碎的木片。甲板上的元軍士兵驚慌失措地叫喊著,卻不知道如何應對這種打擊。
羸弱的大宋水手十幾個人一組,奮力推動絞盤,將床子弩的弦張開。弩手抬起弩箭放入發射槽。隨著本艦都統的令旗,又一排巨弩射出。
原地打轉的元軍戰艦又捱了幾支弩,側舷開始漏水。甲板上計程車兵驚呼著,亂紛紛跳進海里,被大浪一卷,轉眼不知道去向。
一艘元軍戰艦開始傾斜,轉眼,第二艘,第三艘。不習水性的北方士兵哭喊著,在甲板上跑來跑去。從宋軍戰艦上射來的羽箭飛來,紛紛射倒。
形勢對守軍非常不利,幾輪射擊過後,無論海面上,還是海灘上都已經組織不起有效的抵抗。大批新附軍放下武器逃向城市,被拋下的蒙古人一邊咒罵著宋人的懦弱,一邊憑藉高超的射術與宋軍周旋。但他們的人數畢竟太少,已經無法阻擋進攻者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