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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六日至九月二十二日

已經近一個月沒有記日記了。簡單地補記一下。

二十六日上午，天仍小雨。冒小雨乘車奔軍部，張邁君政委道上遇見我又送了一段。他穿了件美國雨衣，是此次對我最熱情的一人。和英雄同乘車到軍司令部。見張德彬、鄭希賢、李際亨等同志在親熱地打撲克，互開玩笑。稱鄭希賢為“奠科長”，暗指他怕老婆，被扯掉了一個耳朵，故“鄭”變成“奠”了。彼此相互攻擊對方怕老婆。李西恆同志回來了，將北京來的七八封信給我。其中有一封信，一張相片。同志們互相傳看。秋華也來了信談了孩子的情形。還有其他讀者的信。第二天，我幾乎用了一整天的時間覆信。從二十八日至二日開了四天英模會。會場在不遠的山坡上，佈置得很堂皇。又聽了郭恩志等十幾個同志的典型報告，與他們合影。本來想留下幾個英雄座談，會議中間說敵人準備登陸，馬上停止整訓。開會的人也都急著回去，就作罷了。在最後一天會餐時，和英雄們在一起，郭恩志、王玉祥、趙玉禮等都喝醉了。陳三罵郭恩志丟了188師的人。但我是瞭解這種心情的，心裡痛快，一喝也就喝多了，這是很自然的。直到第二天我們吃早飯時，還看到郭恩志蓋著一個大衣，在破草房裡酣睡未醒。

會議中間接到一個電報，叫我為《解放軍文藝》組織稿件，說刊物稿件不多。我當即給在朝作家各去了一個電報，並組織李蕤寫稿。四日搬到政治部去。在一個小棚子裡住了一晚。夜，大雨，把李蕤的被子全打溼了，弄得他一夜未好好睡。第二天，搬到一個小屋裡，朱曦、丁國材同志去看我，我們扯了一夜。扯的是關於離婚的事。丁國材今年二十六歲，其妻已三十二歲，過去思想搞通了，不和他的“老愛人”離婚了，現在心裡又彆扭起來了。大家又談到路坎離婚時的慘狀。談話無結果而散。

從五日起開始構思，想寫一篇報道持久防禦戰，標誌著目前戰局特點的東西。構思約一日寫下提綱。九月十一日成篇。題目《磨死他》後改為《擠垮它》。應當可以反映目前的戰場情形，但長而欠精。李蕤同志看後，又著手修改。因自己總嫌時間耽誤過多，怕趕不上前方戰鬥，心安不下來。用十三、十四、十五日三天時間修改，勉強潦草完成。此時，又接到丘崗同志一信，讓我寫一篇鼓舞祖國人民建設的文章。再次指出，不要貪寫大東西，誤了小的。自己當即欣然接受。因蒐集材料欠豐富，苦思二日無所獲，又放棄。給英模大會紀念冊撰文，初稿甚為粗糙，後經李蕤幫助，始在十九日完成。尚可。二十一日應支部決定，為軍直排以上幹部作訪蘇報告。報告五小時，歸來時已疲乏，倒頭睡去。二十二日始離軍部。

整個這段寫作，一般說還算是比較快的。比過去好像還熟練些，語言也流暢些，通俗些。但自己總覺得勞動的苦重！寫作中，敵機日夜襲擾，特別是夜間，在附近投彈，討厭之至。

參加舞會兩次，跳舞有些門了。

將稿子拿走。

二十二日，我要到朝鮮人民軍去，李蕤同志也將離此到47軍。我用了整一個上午，與李交談彼此的意見。李提出：我平易近人，熱情，積極，責任心高，沒有盛氣凌人的樣子，是可貴的。缺點是個性強，有時突然來一股火氣。我也誠懇地給他提了意見。

在這一段生活中，我感受較深刻的地方，就是同院的房東。她有三十多歲，兩個小孩，一個###歲，一個三歲，還有一個小叔子。丈夫被飛機炸死了。她一天的生活真難過呀，得不到一點安慰，做著苦重的勞動。天還不亮，我就聽到她的搗米聲沉重地響著。把剛成熟的棒子掰下來，把剛成熟的穀子掐下來，赤著腳，用腳掌在木盆裡踩穀穗。又燒火做飯，又頂水，她要計劃一切，操勞一切。就是這樣，兩個不懂事的孩子，整天哭鬧。她走出門去，孩子跟著哭出門去追她，她跨進門來，孩子又哭進門來。小叔子的頭上長了一個拳頭一樣的大瘡，整天疼得咬著牙齒。那孩子雖不哭，但疼得實在難受，還要看管這兩個孩子。兩個孩子，那麼冷還光個屁股。女孩很胖，但身上很髒，沒有人去調理她們。她真是整個朝鮮民族受難的象徵。帝國主義侵略者給予朝鮮人民的苦難，不只是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對於人心的傷害。朝鮮大嫂的苦難，深深地刺痛了我。唉，有時她操勞回來，小女兒哭得沒法，她的心軟了，就把蓋著胸的短上衣扯開，小女兒就從她的腋下鑽過來吃奶，一手還捂著另一個奶，像一般吃奶的可愛的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