茴香咂咂嘴:“我的主子啊,您說呢!這五奶奶剛一過門,就把五爺之前的屋裡人清了清,本都是沒名分的,就一堆兒打發了。後來三夫人……在五奶奶有身子的時候,送了兩個丫鬟過來,卻是剛站進五奶奶的屋就被她瞪著眼睛尋了個錯,發落到雜掃上當差了——那倆可是連五爺面兒都沒見到!後來五奶奶頭胎就得了小少爺,三夫人也不好說什麼了,再沒送人過去。”
夏小滿點點頭,說起來還算這倆丫頭走運,若呆下去了,依著五奶奶的脾氣,也許就不是掃院子了,怕是不死也得缺胳膊斷腿的吧。想必五爺也是個妻管嚴,或者被打怕了?她突然產生了點兒惡趣味心態,眨眨眼睛問茴香:“五奶奶和五爺動過手沒?”
茴香卻是臉上浮起無奈和惆悵,似是惋惜什麼:“說起來,五爺待五奶奶是極好的極好的,五奶奶要說五爺當了她的頭面,家裡絕沒人信。不說旁的,就剛才奴婢給您說的五奶奶這第一次鬧,是五爺生生護下來的。那日老太君、三夫人都氣厥過去了,驚動了老太爺。老太爺念是萬歲爺賜婚,不能休她,便讓人請了家法,要打她五十板子……”
“啊?”夏小滿忍不住低呼一聲,“五十板子?”
五十板子足能要了一個弱女子的命!就算五奶奶是練武的身板,怕是不死也脫層皮吧!老太爺說是不休她,可這,這分明就是想弄死武氏啊。
茴香神情略有緊張,微微點了點頭。
夏小滿雖然知道五奶奶沒真被打死,回想一下卻也心有餘悸,這就是所謂的殺人不見血吧。她問道:“那後來呢?沒打成?”
“打了。”茴香嘆了口氣,道:“五爺替的。”
夏小滿喃喃道:“這五爺實在是……”她把後半句話壓到舌頭下,囧,實在是太狗血了。
誰知道更狗血的在後頭。
茴香只道她主子是心生感慨要贊五爺,也頗有同感的猛點了兩下頭:“雖然打的是五爺,執杖的奴才們自然手裡有數,五爺也沒什麼大礙,將養了月餘也就好了,可這份情意,這份擔當,都讓咱們好生敬佩。卻還不止這五十板子!——本來五爺捱了打,五奶奶哭的死去活來的,閤家都當這事過去了,誰知道約是五奶奶回孃家叫了委屈,沒幾日那市井出身武家夫人就帶著幾個無賴婆子衝到府裡又鬧了一場,依舊是打得閤家亂了套,調了護院的才壓下來。話傳到老太爺耳朵裡,老太爺勃然大怒,便也不管不顧只讓五爺寫休書,說五奶奶犯了七出中的‘口舌’和‘不事舅姑’。五爺只是不肯,好說歹說,又拖著病體在松鶴堂外跪了一夜,兩位老祖宗心慈憐他,也就認了,揭過此事不提。……唉,五奶奶遇上五爺,真是她的造化……”
她自個兒說得眼圈都微微紅了,聲音漸漸變小,最終化作一聲喟嘆,消失殆盡。
房間裡陷入沉寂,那桂花油濃郁的香味忽然就顯得特別的突兀。
夏小滿抽了抽鼻子,突然覺得特別假,物反常即為妖,五爺年訪當真愛這個女人到這等地步?會不會是五爺乃腹黑幕後老大一枚,媳婦臺前唱紅臉,他再出來惺惺作態演苦情戲,倆人同流合汙狼狽為奸……
唔,好吧,陰謀家眼裡都是陰謀,她承認她非良善,想人就不會往好處想。關鍵吧,可能她看多了陸游唐婉孔雀東南飛,總覺得古代是天大地大父母最大,感情抵不過“父母命不可違”,像年訪這樣不惜忤逆尊長而維護媳婦的,落在她眼裡就是珍稀物種了。
哎,若不是演戲,五奶奶能碰上這樣一個肯捨身護著她的夫何其榮幸;若是演戲,五爺能得這樣一個冒著被休甚至死亡的風險全力配合的妻又是何其榮幸!總之,他們總是有一個人是有造化的。
這世間還真是有情種的啊。夏小滿忽然有點惆悵起來,五爺年訪也許是,六爺年諒則肯定是。只不過五爺對的是他的妻,六爺對的是個通房丫鬟。前世她沒碰上,今生碰上了是碰上了,可惜,她是他感情大戲裡的路人甲……
到底是自己沒造化啊。夏小滿嘆了口氣:“若是……得夫如此,五奶奶還不肯消停?還要鬧?”
茴香露出些憤憤然:“五奶奶哪裡是看情誼的?還不是看銀子!這第二次鬧,就是九爺娶親的時候。去年恩科,九爺中瞭解元,老太爺一時大喜,親自發話,說九爺的婚儀的銀子都由官中出——這是從沒有的事,家規是嫡子成親官中出銀一半兒,房裡攤一半兒;庶子成親均由房裡自個出銀子。三房的幾位爺都是庶出,雖然記名在三夫人名下,但娶親依舊按庶出子從三房帳上支的銀子,五爺自然也是如此。而九爺是四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