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夫不等他說第二遍,就把這些死人的口袋逐個翻轉過來。
看來這幾個死者生前的軍餉挺豐厚,因為等到翻完口袋,農夫的額頭大大舒展開來。肉體和靈魂都感到的那股舒坦勁兒,使他更加起勁地用力趕牛,好快點到達他的茅屋。
德·馬延先生是躺在這個好天主教徒的牛欄裡的一張麥秸鋪成的舒適的床上恢復知覺的。車子顛簸造成的疼痛並沒有能眵使他甦醒過來;可是當清水倒在傷口上,又流出幾滴鮮血來的時候,公爵睜開了跟睛,帶著很容易理解的驚奇表情。望著四周的人和物。
看到德·馬延先生睜開眼睛,埃爾諾通示意農夫退出。
“您是誰,先生?”馬延問。
埃爾諾通微笑。
“您不認識我了,先生?”他問馬延。
“我認出來了,”公爵皺起眉頭說,“您就是來援救我的敵人的那個人。”
“不錯,”埃爾諾通回答;“可是我也是阻止您的敵人殺死您的人。”
“準是這回事,既然我還活著,”馬延說,“不過,他一定相信我是死了。”
“他走開時,知道您還活著,先生。”
“至少他以為我受的傷是致命的吧?”
“那我不知道,不過我知道,要是我不攔住,他會給您造成一個傷口,肯定會是致命的。”
“那麼,先生,既然您攔住這個人殺我,幹嗎開頭又幫他殺我的手下人呢?”
“這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先生,一位紳士,我覺得您像是一位紳士,居然不理解我為什麼這麼做,倒叫我感到驚訝。我碰巧跟你們走的同一條道,看見幾個人圍攻一個人,就去保護這個人;然後當我去援助的這個勇士,先生,不管他是什麼人,他的確是個勇士,然後當這個勇士跟您一對一地交手,一劍刺倒了您,取得勝利的時候,我見他要褻瀆這個勝利,把您殺死,我就用我的劍擋住了他。”
“那麼您認識我?”馬延用探究的目光望著他問。
“我用不著認識您.先生;我知道您是個受傷的人,這對我來說就夠了。”
“要說真話,先生,”馬延接著說,“您認識我。”
“奇怪,先生,您就是不肯理解我。至於我,我只不過認為殺死一個喪失自衛能力的人,並不比六個人圍攻一個過路人更高尚罷了。”
“可是您應該承認,任何事情都可能有它的原因吧?”
埃爾諾通躬一下身,但沒有回答。
“難道您沒看到,”馬延繼續說,“我跟這個人一對一地鬥劍嗎?”
“我看到了,確實如此。”
“而且,這個人是我不共戴天的死敵。”
“我相信是這樣,因為他對我談到您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
“如果我的傷不會叫我送命呢?”
“那就不關我的事了,您愛幹什麼就幹什麼,先生。”
“您看我的傷勢很危險嗎?”
“我檢查過您的傷口,先生,我看,傷勢雖不輕,可是沒有致命的危險。照我看來,劍是沿著肋骨擦過去.沒有刺進胸膛。您吸口氣試試看,我希望您不至於感到肺裡有疼痛的感覺。”
馬延困難地吸了一口氣,肺部並不感到痛。
“真是這樣,”他說;“可是,我的那些人呢?”
“死了,只剩下一個。”
“你們把他們留在路上了?”馬延問。
“是的。”
“搜了他們的身?”
“您睜開眼睛時一定會見到那個農民盡了這個責任,他是您的房主人。”
“他在他們身上搜到什麼?”
“錢。”
“還有檔案嗎?”
“我不知道。”
“啊!”馬延說,滿意的神氣顯而易見。
“另外,您有事可以去問還活著的那個人。”
“還活著的那個人,他在哪兒?”
“在穀倉裡,離這兒只有幾步路。”
“請把我抬到他那兒去,或者不如把他抬到我這兒來,如果您像我所相信的那樣是個重視榮譽的人,請向我起誓不去問他任何問題。”
“我不是愛打聽的人,先生,而且這件事兒,我該知道的也全知道了。”
公爵望著埃爾諾通,神氣間還有點兒不放心。
“先生,”埃爾諾通說,“最好您能把您要委託我辦的事,委託別人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