寤生正歪在炕上做針線,大紅的綾緞面兒上一個胖乎乎的打著赤腳抱著蓮蓬的小孩兒正咧嘴笑著,已是快要繡完的樣子:一件嬰兒肚兜眼看著就要做好了。
“主子,四阿哥來了。”春喜低眉進來回道。
寤生坐起身,只顧繡花,頭也沒抬:“進來吧。”
“額娘……”弘曆請了安,在旁邊的椅上坐下。半晌過去,咬了咬牙,似是用了很大勇氣,“額娘,兒子有件事要跟額娘說。”
寤生察覺他話音不對,抬起頭:“何事?”
弘曆想著這事兒瞞不過額娘,還不如早說了,深吸了口氣道:“額娘,小寶昨兒歿了……是肺閉咳喘之症……”
“小寶?”寤生心頭一窒,面色頓時白了一下,聲音也不禁有些顫抖,“小寶還不滿週歲……”說到最後卻是再也無法說下去了。
小寶是這年四月出生的,是二格格,額娘是若玉,只比彤兒生的三格格大一個月。因出生難產,生下來身子就弱,常常要吃藥,兩個月前剛轉好些,誰知又不知怎麼得了肺閉咳喘的病症……
寤生看著手裡快繡完的肚兜,眼淚頓時湧了出來,忙掏出絹子擦了,見兒子眼神黯淡,面容多了幾分憔悴,心中已是不忍,柔聲問道:“若玉、彤兒,還有小囡都還好吧?”
“彤兒她們母女倆挺好的,就是若玉……”弘曆蹙了蹙眉,眸中閃過一抹擔憂,“昨兒哭了一晚上,今兒就病倒了……”
寤生想起若玉生小寶的時候就十分兇險,難產後大出血,雖然當時母女平安,但她的身子卻元氣大傷,一直臥病,前不久剛好些,誰知……再加上太醫當時說她不能再懷孕,就怕她會一時想不開……
“你要好好寬慰她,”寤生看向弘曆,“多關心她,別讓她寒了心。太醫說的話也不能盡信,年紀輕輕的,只要養好了身子,也沒什麼不可能的。當初我生了你後太醫也說我不易再懷孕,後來不也添了你妹妹?她現在正是需要你安慰的時候,你得讓她明白,無論怎麼樣,你都會始終如一的待她,或者比從前更加心疼她才是。明白了嗎?”
弘曆點點頭:“兒子明白了……”遲疑了一下,他攥了攥拳,有些結巴地問道,“額娘,您、您生兒子的時候,也受苦了麼?”
寤生瞅了他一眼,低眉繼續做針線,不在意地道:“也沒怎麼受苦,就是從小淘氣,在額娘肚子裡時就愛踢額娘,出生後又愛哭,總折騰額娘。”
“呵……”弘曆暗自呼了口氣,又覺得有些新奇搞笑,從沒想過自己小時候會是這樣子的。
寤生展開這件繡好的肚兜看了看,內心唏噓半晌,伸手遞給弘曆:“這是給小寶的,小寶大些,先給她繡的,小囡的還沒繡好……給小寶燒東西的時候,把這個也順便燒了去吧。”
弘曆眼圈微紅,忙接了過來,點頭應了一聲。
又坐了一會兒,弘曆因要去議事,就起身告退。到了外間,春喜將他的狐皮斗篷拿過來。弘曆卻沒有伸手的意思,春喜無法,又不好換別的丫頭過來,只好走近兩步為他披上斗篷,又為他將襟前的衣帶繫好。
弘曆低眉看著她光潔如玉的額頭,濃密微翹的睫毛,心絃頓時輕動,不自覺地抬起手將她纖柔的小手握祝
春喜心頭一驚,面上頓時紅透,想抽出手,卻被弘曆握得更緊了。想著主子在裡屋,外間又侍立著幾個丫鬟,雖說她們的視線被弘曆擋住了,但她卻不敢出聲,片刻間額頭已經滲出了細汗,一顆心更是怦怦直跳,越發不敢抬起頭。
弘曆向門口那幾個丫鬟站立的地方冷冷地斜睨了一眼,那幾人立刻知覺,低頭悄悄退了出去。弘曆伸手就將春喜扯進了懷裡,面色卻依然帶了絲清冷,嚇得春喜大氣也不敢出,使勁掙扎,也掙扎不開。
下一刻,弘曆卻騰出一隻手來,拿出絹子擦了擦她額頭的細汗,低頭飛快地在她面頰輕啄了一下,才放開了她,深深看了她一眼,轉身大步出了屋去。
春喜看著微微搖晃的大猩猩氈門簾,驚魂甫定地撫了撫胸口,摸了摸發燙的臉頰,強自鎮定了片刻,直到聽見主子在裡面喚了自己一聲,她才忙應了,深吸了口氣低眉進了屋去。
寤生不動聲色地瞅了她一眼,將手邊炕桌上的茶碗推開,吩咐正在認真打絡子的春巧道:“茶涼了,春巧重新沏一碗來。”
“是。”春巧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端著茶碗退了出去。
寤生只覺得身上有些乏,復又歪在炕上,對春喜道:“早上我新畫了個花樣子,是要繡在我那條新做的汗巾子上,我這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