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她應滿足,畢竟她本來應該已經死去,但是生命卻以這樣的方式得到重生。這條生命,可以說是撿回來的。
可是……
她的家人朋友她的一切都離得那麼那麼遙遠,遠到了即便楚玉竭盡所能伸長手臂,伸得斷了,也沒有能力觸碰到一千多年後,二十一世紀的殘影。
父親低沉威嚴卻暗藏親情的詢問,母親有些絮叨的殷殷關切,兄弟姐妹偶爾飛過的隻言片語,朋友歡笑的眼神……全都沒有了。
多麼洶湧澎湃的滅頂之災。
那麼多的眷戀和羈絆,被時間之刀狠狠的斬斷。
痛得她鮮血淋漓。
第一卷 春日杏花吹滿頭,誰家年少足風流 第四章 翩翩少年郎
山陰公主變了,簡直就好像徹底換了一個人一樣。
幾日之內,公主府上上下下,都有了這樣新的認知。
自從有一日早晨,她將侍寢的五個男寵都趕出門,甚至連平日裡最縱容寵愛的容止也沒能留下後,山陰公主就忽然變了。
她不再整日的縱情享樂,而是將自己關在屋子裡,也不叫人服侍,只讓幼藍幾個侍女送三餐和打理她的起居,卻從不肯見一見從前幾乎離不開的男寵,幾名男寵曾前去求見,都被擋了回來。
一連五日皆是如此。
到了第六日,男寵之中已經有一個人按捺不住了。
柳色是山陰公主後宮的男寵之一,他今年十七歲,容顏生得豐潤嬌豔,喜歡穿碧色衣裳,眉目波光流動之間嬌媚無比,楚玉發生變化的那日他沒能輪上侍寢,這些天來屢次求見楚玉不成,心中不免驚疑猜測,便忍不住去找容止。
公主府內苑分別有東上閣與西上閣,貴為公主的楚玉住在東上閣之中,而相對的西上閣,則住著她的駙馬和男寵。
柳色找到容止的時候,容止正靠坐在庭院中的梧桐樹下,手握著一卷竹冊,低頭專心閱讀著。
柳色是後來的,在他到來的時候,容止就已經在山陰公主身邊了,山陰公主對這個少年的寵愛讓人難以想象,她不僅賜給他西上閣最好的院子,還因為容止喜歡看書,就命人給他四處蒐集流傳較少的書籍。
甚至的,她免去了容止一切禮節,令容止可以不用對她行禮。
論容貌,容止並不是男寵之中最嬌豔美麗的,而他對山陰公主,甚至也不夠恭敬小心,可是不管之後來了多麼美麗的男寵,山陰公主對於容止的偏愛,依舊絲毫沒有減少。
容止的來路,身份,對於眾男寵而言都是一個謎,他們不知道這個少年的底細,只知道容止在山陰公主心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容止說一句話,抵得上他們說百十句話,而山陰公主的心意,容止一眼就能通透了悟。
山陰公主這些天來性情大變,讓府內的男寵也跟著猜測不休,不知道她又要做些什麼。柳色出身寒門,依靠色相成為山陰公主的男寵,這個身份雖然讓人不齒,但是卻很是實惠,因為他的身份,柳色家中的兄長已經做了小官,過得頗為滋潤。因此,山陰公主不再召他們取樂,讓柳色很擔心自己是否會就此失寵。
但是楚玉讓人在門口擋駕,他也不敢仗著公主平日一點寵愛硬闖,只有來找從前一貫看不順眼的容止。
走到沐雪園門口,安靜隔世的氣息便撲面而來,沿著曲折的道路,繞過亭臺樓閣,柳色找到坐在梧桐樹下的容止。
容止低頭專注的看著竹簡,側面優雅的輪廓泛著玉石一般溫潤的光澤,呈現在扶疏的枝葉空隙之間,他看起來是那麼的悠閒自在,山陰公主的拒不相見,似乎沒有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柳色踩上花徑的小石子,發出輕微的聲響,劃破滿園的靜瑟,容止抬起頭來,執竹簡的手微微一頓,隨即偏轉過頭,瞧著柳色淺淺微笑:“有什麼事麼?”
來向自己一直看不過眼的人求助,柳色心裡是有些彆扭的,但他男寵都安心的做了,又怎麼會在乎這些彆扭,只遲疑片刻,他就放開顧忌:“我想請你去看看公主,這些天來,公主足不出戶,也不再召見我們,你難道不覺得奇怪嗎?”
容止慢慢的站起來,他一手拿著合攏的竹冊,寬大的雪白衣袖輕柔的垂著,隨著風吹而輕擺,仿若雲一般輕緩,月一樣柔和,柳色看得直眼熱:這雪蠶絲所織成的布料極為難得,整個公主府就只有兩匹,但只因為容止所居住的苑子名稱裡有一個雪字,山陰公主便將布料全部送給了容止,讓他製成衣服穿在身上。
這並不是單純的名字的緣故,柳色相信,即便他